齐延野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我改签了。"

"什么？"

"航班。"齐延野目视前方，"改到下周了。"

周怀瑾转过头，湿漉漉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内格外明亮："真的吗？"

齐延野"嗯"了一声，没有解释这个决定是什么时候做出的。雨刷器有节奏地摆动，将不断落下的雨水推开又聚拢。

公寓电梯里，周怀瑾的膝盖突然一软。齐延野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腰，隔着单薄的衣料能感受到不正常的体温。

"发烧了？"齐延野的手背贴上他的额头。

周怀瑾摇摇头，但泛红的脸颊和急促的呼吸出卖了他。齐延野不由分说地把他打横抱起，周怀瑾轻得让人心惊，像抱着一团温热的云。

"我可以自己..."

"别动。"

电梯数字缓慢跳动。周怀瑾的呼吸喷在齐延野颈间，带着葡萄糖的甜味和微微的热度。进门后，齐延野直接把他抱到主卧——这里的床垫更适合病人休息。

"我去拿体温计。"

周怀瑾抓住他的袖口："我睡客房就好..."

"这里离卫生间近。"齐延野拉开床头柜，"而且采光好。"

体温计显示38.2℃。齐延野找出退烧药，又拿来冰袋和毛巾。周怀瑾乖乖吞下药片，眼睛因为发烧而显得格外湿润。

"应该是淋雨着凉了。"他小声解释，"我很少生病的..."

齐延野用毛巾擦去他额头的薄汗："睡一会儿。"

周怀瑾闭上眼睛，但很快又睁开："琴行那边..."

"我已经帮你请假了。"齐延野替他掖好被角，"现在闭眼。"

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小，黄昏的光线透过纱帘照进来，给周怀瑾的睡颜镀上一层柔和的滤镜。齐延野坐在床边，注意到他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的阴影，还有因为呼吸而轻微起伏的鼻翼。这个总是安静得像个影子的人，此刻却占据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手机震动打破了宁静。是父亲：「萧世昌说没在机场见到你，怎么回事？」

齐延野看了看熟睡的周怀瑾，回复道：「临时有事，改期了。」

父亲很快回道：「NTX项目不能拖，萧玥下周也要回纽约。」

齐延野锁上屏幕，没有回复。他轻轻拨开周怀瑾额前汗湿的碎发，指尖下的皮肤已经不那么烫了。

夜幕降临时，周怀瑾的烧退了大半。他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齐延野靠在床头椅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半湿的毛巾。床头柜上的栀子花散发着浓郁的香气，与药片的苦涩混合成一种奇特的味道。

周怀瑾小心翼翼地坐起来，不料惊醒了浅眠的齐延野。

"几点了？"齐延野的声音带着睡意。

"八点二十。"周怀瑾看了看窗外，"你...没吃晚饭吧？"

齐延野揉了揉眉心："你想吃什么？我叫外卖。"

"我可以煮点粥..."周怀瑾掀开被子，却被齐延野按回床上。

"躺着。"齐延野站起身，"我去做。"

厨房里，齐延野翻出周怀瑾常用来煮粥的砂锅。他很少下厨，但看周怀瑾做过几次，基本的步骤还是记得的。米和水比例1:8，大火煮沸后转小火慢炖。

砂锅里的水开始冒泡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周怀瑾披着毛毯站在厨房门口，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应该加一点姜丝。"他轻声说，"在左边的抽屉里。"

齐延野找出姜块，笨拙地切成粗细不等的丝。周怀瑾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走过来："我来吧。"

他的手指碰到齐延野的手背，温度已经恢复正常。两人在厨房里安静地忙碌着，周怀瑾负责调味，齐延野则盯着火候。粥香渐渐弥漫开来，与栀子花的气味交融在一起。

"好香。"周怀瑾小声说。

齐延野转头看他，发现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周怀瑾的瞳孔在厨房暖光下呈现出琥珀般的色泽，里面倒映着两个小小的自己。

"去坐着吧。"齐延野移开视线，"马上就好。"

晚餐很简单：白粥、酱瓜和周怀瑾之前腌的糖醋萝卜。齐延野发现自己吃了两碗，比平时多了一倍。

"明天别去琴行了。"收拾碗筷时，齐延野说。

周怀瑾摇摇头："已经答应林老师了。"他顿了顿，"而且...我喜欢教那些孩子。"

齐延野想起手机里存着的那张周怀瑾和橘猫的合影，那双抚摸琴键的手同样温柔地抚摸着猫咪的背。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周怀瑾坚持要去，即使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我送你去。"齐延野最终说，"不许拒绝。"

周怀瑾的嘴角微微上扬："好。"

夜深了，雨声再次变大。齐延野在主卧门口犹豫了一下："你睡这里吧，我去客房。"

周怀瑾抱着枕头站在床边："这怎么行..."

"床垫对脊椎好。"齐延野简短地说，"我去给你拿新的床单。"

当他从客房回来时，周怀瑾已经靠在床头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一本乐谱。齐延野轻轻抽走乐谱，发现是母亲那首《雨巷》的复印件，空白处写满了周怀瑾的批注。

其中一段特别引人注目：「此处转调如泣如诉，似在记录某种无法言说的痛楚。可否用大调中和，赋予一线希望？」

齐延野轻轻合上乐谱，关上台灯。月光透过雨帘照进来，在周怀瑾的睡颜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站在床边看了很久，最终只是轻轻拉上窗帘，悄声离开了房间。

书房里，齐延野打开电脑，开始起草一份推迟NTX项目评估的说明邮件。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小，但栀子花的香气却透过门缝飘进来，萦绕不散。

他想起周怀瑾发烧时滚烫的额头，复健时颤抖的右手，还有煮粥时专注的侧脸。这些碎片般的记忆比任何商业协议都更清晰地印在脑海中。

邮件写到一半，手机再次震动。是父亲：「萧世昌很失望，你需要亲自解释。」

齐延野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十五分。他放下手机，走到客房的窗前。雨后的夜空清澈了许多，几颗星星隐约可见。

明天，他想，明天再处理这些事。现在，他只想确保隔壁房间的那个人能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