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监工往这些人身上挥鞭子,不住咒骂。
身侧,葛裘掀了窗棂往地里看,目不转睛,片刻后退回来,还有些神思不属。
许婉调侃道:“葛小娘子被吓到了?”
葛裘不解:“这人为何这样对待这些劳作的人,没看他们都已经瘦得不成人样了吗?”
许婉稀奇:“你家不也是地主,你难道没见过家中的佃户、长工?”
葛裘摇头又点头:“我从未去过家中的田庄,但时有长工和田庄管事上门送粮。”
她远远见过长工,知道他们也是地里干农活的,也没见瘦成这副模样。
天照问她:“你饥荒后可曾见过你家长工和佃户?”
葛裘这次只摇头:“我在城里住着,田庄暴乱后,我兄长很快就回来带我跑了。”
她现在还记得大兄浑身是血,二兄则告诉她,不跑不行了,因为那些刁民已经和天圣军勾结。天圣军所过之处,地主若不纳粮,都要被清剿,他们家只是小地主,如何满足得了天圣军的胃口,自然只能带着钱财跑路,去投奔昌南府的亲人。
可惜,大兄未能撑到出城,二兄到了柳州城外也被山匪砍死,要不是天照大人来得及时,她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天照知她家里情况,没有再多问,就在即将进村时,她们老远便听到了村口的叫骂声。
三人下了马车,赶车的男兵陪着三人找了个看戏的高处。
“赵老爷,赵老爷,您和那青天大老爷相熟,您倒是为我们老百姓说说话求个情呐。我们如今家家是您手中的佃户,除了要交您家的租子,如今竟然还要纳粮草。干旱六个月,蝗灾过境,地里颗粒无收,您是看得明明白白,您难道还不知道我们百姓手里到底还有没有余粮嘛……”
卓广妻娘舅也姓赵,实际并不是本地人,但仗着有钱,买地攒地,就成了这赵家村最大的地主。
如今佃户过不下去,齐齐跪在了赵家庄子前。
也不知那赵老爷田庄上的人说了什么,有人又哀求着哭喊:“赵管事,您就向赵老爷为我们求求情吧,不然我们这日子如何过得下去。”
有人附和,纷纷哀求。
但那管事显然还是没松口。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痛骂起来。
“你这狗贼奴,休得人头畜鸣,你当我们不知道那赵老爷背后的人其实就是那所谓的青天大老爷,那狗贼贪官知县卓广。你们如此逼我们,我们就反了你又如何!”
不等人反应过来,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人,抽刀砍向那管事,另有几名农妇,也冲上前,几刀捅伤了庄上反击的护院。
众人拎起脚边的锄头,悍然冲上去,竟个个都做好了准备。
还有农妇振臂高呼:“既然都过不下去了,又何苦再为狗官卖力气,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先杀了这些走狗,再杀进城里,拉那狗官同归于尽!”
农妇喊完,还有农妇与她应和,从众乡民中一跃而起,持刀井然有序地围拢了那些护院家丁。
等一行人喊打喊杀地冲进了院中,天照带着人也跟了过去。
葛裘回头一瞥,只见田地中,那监工连滚带爬地往官道上跑,显是往县城通风报信去了。
“大人……”
天照:“不必管他。”
葛裘没再多说什么,只又看了几眼那地里往这边探头却还不知该作何反应的迟钝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