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谢玉下狱的事很快在京中传开来。
不同于其他家族败落时的落井下石,新帝二月十八一上朝,就有官员上疏为丞相辩解。
李国公说:“蜀地贪污一事,臣不认为是丞相所为。众所周知,先帝在时,丞相曾帮助募集一万两白银,自己独出七成,若丞相有意贪污,何必捐献这么多?更何况,谢家始祖是行商立世,其祖上积蓄早不知几何,蜀地赈灾的银子,丞相实无必要侵吞,还望陛下明查。”
“人心不足蛇吞象,钱财,还有嫌多的吗?”慕成简知晓国公府与丞相府交好,冷哼了声,“其他人,可还有想法?”
徐川尧是大理寺少卿,主管刑狱一事,以他的出生和地位,在这种风尖浪口,应当做一只鹌鹑明哲保身,可他过去曾受三皇子恩惠,如今三皇子下落不明,新帝又枉顾朝廷律法,他实在不忍沉默下去。
“回陛下,臣也有话想说。”徐川尧上前道。
慕成简只知这位大理寺少卿曾处理过户部侍郎宋庆一案,是从下面一路爬上来的大梁鲜少的能臣。他继位不久,确要肃清朝政处理一些势力,但像这种能干实事的人,他是想留着的。
“徐爱卿有什么话,无妨直说。”
徐川尧:“丞相一案,不仅数额巨大,且牵涉到一方官府大员和民生福祉。臣以为,按着正常司法流程,应当由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确定结果,再交由陛下裁定,而非陛下派禁军询问,陛下私自……”
“大胆!”徐川尧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中书省长官赵慈站出来呵斥,“陛下难道没有权力去关心案子?”
徐川尧:“陛下当然有权力去关心任何他想关心的,只是……”
徐川尧知道有些话他不能再说下去了。
很多人都想要拥有权力,小官想要,大臣想要,皇帝也想要。
大梁皇帝的权力自新帝的祖父平阳帝即位开始便大大的削弱,否则便不会出现所谓的景家军以及后续的神策军。
父皇昭云帝平庸,不敢向这些权臣世家开刀,但他慕成简不一样,他想要缔造一个新的大梁。
“好了好了,两位爱卿别争了。”慕成简笑着看向底下两位,“其他人呢,可有别的什么意见?”
大理寺少卿说的没错,丞相就算有罪,也应当经三司会审进行确认。且丞相不见得有罪,成都府柴肃宁进京得这么突然,又如此坦率地承认罪行,想来是逼供也说不定。
“回陛下,老臣以为只柴肃宁一人的供认,并不能确认丞相的罪行,且丞相身居要职,若此时入狱,恐怕户部和工部诸多事宜都会停滞。”工部尚书刑照通站出来道。
工部、户部都是丞相所管辖的部门。
慕成简拧着眉头:“刑大人的意思是,这户部和工部离了丞相便不转了?”
刑照通知晓这是在逼问,他不答,只是扑通一声跪下:“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一人请求,竟如糖块被温水侵蚀般,渐渐大半个朝堂的人都跪了下去。
慕成简秉着呼吸,靠在龙椅上。他这个帝位,来得不容易,坐得也不安稳。
但以为他是什么三岁小孩,能这么轻易被人威胁吗?
“好,很好!”慕成简忽地站起身,“丞相是否有罪,接下来自会好好审理,但你们这些人,如果为了替丞相求情,而不打算好好任职,那就别怪朕不给你们为官的机会。”
“皇叔。”他唤道。
端亲王从朝臣中走出来,他在朝堂上一贯挂的是虚职,也很少上朝。今日却是恭敬站在前排。
慕成简:“帮朕把这些下跪的官员记住了,若有在其位不谋其政的,还请皇叔第一个来报。”
官员在其位谋其职,这是必须的。若是他们不想当官,那有的是人当官。慕成简不在乎磨一磨他们,他相信,人都是经不起磨的,这些官员虽与丞相交好,却不见得会为了丞相丢掉自己的差事。
至于丞相谢玉……一桩蜀地贪污案确实扳不倒他,但如果十桩呢,如果底下他的人渎职犯罪呢?
这当官当到高位,不可能清白的。
龙图阁。
慕成简唤七皇子,如今的温亲王慕成烨进来。
“可问出什么了?”慕成简道。
谢祎入狱后,他便让人一直审问对方谢家的全部产业。他不相信,如此深厚的家产全是干净的。
如果能通过家产一事彻底扳倒谢家,再将这些私产充入国库,那是最好不过的。
他们王家,虽说也是世家,但在钱财积蓄这方面,远不如谢家。
温亲王慕成烨皱了皱眉,很是为难的样子,半晌,才道:“谢祎同他父亲一样,是个嘴硬的,一句话不说,一个字不交代。”
“你来找我,就是告诉我这么个答案?”慕成简不满。
温亲王忙道:“谢祎虽然不交代,但通过谢家二房和三房,原本是查到几处大的地产和商铺的,可不知为何,派人前去查封时,那些人说这些都是中书省赵大人和御史中丞家的二公子名下的,他们不能随便查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