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宋砚雪,卫小羽调转马头回侯府。
一踏进门槛,昭昭火急火燎往后院跑,心中祈祷路上不要遇见什么人。
武安侯一早去了军营,姚姨娘出门礼佛,倒不怕主子撞见她穿男装,这事卫嘉彦默认了的,下人们看见也不敢乱说她。
她在外边邋遢没什么,左右没人认得,若是被府里丫鬟婆子看见她一身泥,就是丢卫嘉彦的脸了。
都怪宋砚雪住的地方太偏,不然她何至于弄得这般狼狈?
最可气的是,过了一整天才告诉她脸上有泥,还不如不说呢。
她只能理解为宋砚雪存心看她笑话。
昭昭捂住胸口的污秽,两条腿不停地倒腾,穿过垂花门,一脚迈上长廊时,与拐角后一人撞个正着。
“哎哟。”昭昭捂住额头,那人也发出“嘶”一声。
来人身量清瘦,眉眼与卫嘉彦有几分相似,面庞稍显稚气,五官尚未长开,带着少年人的朝气蓬勃,一身天蓝色圆领襕衫,衬得唇红齿白,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然而昭昭此刻没有欣赏美男子的心思,视线在他下巴处的红印定了定,尴尬地行礼道:“见、见过二郎君。”
“跑那么急做什么,难道后面有恶犬追你?”卫嘉霖以为是哪个小厮,语气重了些,抬眼一看虽着男装,但生得如花似玉,明眸皎齿,明显是个女子,还眼熟得紧,语气不由放缓,“哪个院里的?”
自他长到十四岁,知了人事,母亲采买丫鬟便偏爱老实敦厚的,为了防止被丫鬟勾坏习性,给他院里安排的都是姿色平平沉默寡言的人。
乍一见昭昭这样娇妍地跟朵鲜花似的小娘子,卫嘉霖眼前一亮:“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昭昭轻声道:“奴婢是世子院里的。”
“原来是你。”卫嘉彦回忆起庆功宴上那个始终低着头的女子。当日他沉浸于中举的喜悦,未曾注意到她长什么样。
想起那顿不愉快的晚饭,他没了兴致。打发道:“算了,你走吧,下次注意。”
昭昭如蒙大赦地道了谢,擦肩而过时,卫嘉霖身形一顿,忽然叫住她,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眉头渐渐皱起。
“你回来。”
昭昭张着大眼,小心翼翼道:“二郎君还有什么吩咐吗?”
卫嘉霖上前几步,疑惑地看向她袖口的花纹,一条白色的线头冒出来,破坏整片刺绣的完整。
他瞬间确信心中的猜想,脸色涨红道:“你怎么穿我的衣裳!?”
昭昭僵在原地,心想不会这么背吧,竟然是卫嘉霖穿过的,还被他本人撞见了。她特地选了件样式古旧的,尺寸偏小的,还以为是卫嘉彦以前的旧衣。
现在回想起来,这么鲜亮的颜色确实不符合卫嘉彦的风格,倒像是学子们喜欢的常服。
她强自镇定道:“会不会是郎君记错了?”
“三年前学院踏青时,不小心被树枝勾破袖子,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右手,与你身上的一模一样。”
昭昭闹了个大红脸,难得说不出话:“我……”
穿错衣裳这件事可大可小,但对象是卫嘉霖,便不好解决了。
一来,卫嘉彦厌恶他,与他扯上纠葛定然惹卫嘉彦不快。二来,她现在是卫嘉彦的女人,本就瓜田李下,错穿他弟弟的衣裳,会给人留下不三不四的印象……
昭昭一时半会想不出理由,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看向卫嘉霖身后,惊喜道:“世子!”
趁他转身的间隙,昭昭化身一尾灵活的鱼,擦过他手臂拐进通往院子的小道,路上树影丛密,假山林立,等卫嘉霖反应过来,哪儿还有她的人影?
反正两兄弟不和,见面都得绕道走,卫嘉霖通常不会到卫嘉彦院子拜访,待她回去烧了物证,不怕卫嘉霖找她对峙。
大不了她不出门,躲他几个月,慢慢也就遗忘了。
最关键的在于,卫嘉霖发现她穿他的衣裳,第一反应不是嫌弃而是惊讶,足可证明他不是苛待下人的主子,不然昭昭也不敢溜之大吉。
摆脱卫嘉霖,昭昭回到屋子里对镜一照,下巴果然有块拇指大小的干泥巴,像是光洁白纸上落了一滴墨汁,十分显眼。
她钻进净房沐浴,换身干净衣服准备去祠堂报喜,经过卫嘉彦寝室时,心念一动,将武将军套了缰绳一道牵去。
武将军嘤嘤叫起来,昭昭喂了他一块白肉,摸着它鼻子道:“待会不要发出声音,我带你去见你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