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侯府的这段时间,卫嘉彦不找她,她闲来无事便去找武将军玩。
卫嘉彦曾特地带武将军来“谢”她,昭昭一开始也犯怵,近距离接触以后才发现武将军是只温顺忠诚的黑犬,还特别黏人,喜欢用嘴筒子蹭人的手掌,只是长得凶悍了些。
昭昭时常带肉去喂它,渐渐地就不怕了。
昨晚从祠堂回去以后她想了很多。
卫嘉彦长得英俊,身材魁梧,对她也很温柔,最重要的是出身高门,可以给她一个富贵安稳的生活,比她心目中夫君的标准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之间云泥之别,可以说能遇上卫嘉彦,是三世修来的福分。
她不排斥与卫嘉彦亲近,那个转瞬即逝的吻令她感到新鲜,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和处境,忧虑袭上心头。
男人天生犯贱,越得不到的越心痒,到手反而失去兴趣。
亲个嘴让卫嘉彦吃点甜头可以,总归没有实质性的影响,但若是进一步,行夫妻之事,昭昭便不肯了。
她如今无名无份地留在侯府,随便一个理由便可以打发。她不是信不过卫嘉彦的人品,她是太了解男人的劣根性。
卫嘉彦一天不给她名分,她便一天不与他做真夫妻。
昨日相拥时,两人贴得极近,她能感觉到卫嘉彦的变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很容易发生点什么,于是这回再去祠堂,昭昭便带了武将军去分散注意,有条狗在旁边看着,总不至于还能对她产生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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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就算被侯爷打死,也一定会退婚’,他真这么说?”卫嘉彦跪坐在蒲团上,怀里抱着武将军,好笑地看向昭昭,“咒起我来倒是不留余力。”
昭昭道:“宋郎君嘴上功夫着实了得,王娘子当着众人的面承认是她想嫁世子,不是世子唐突她,既挽回侯府声誉,还促成一桩婚事。”
卫嘉彦一下一下抚摸武将军头顶,语气透着隐隐的失落:“我从未想过成婚一事。都说成家立业,先成家才能立业,我并不赞同。我今年二十岁,仍一事无成,靠着父辈荫蔽被人尊称一声小侯爷,若是脱离侯府便什么也不是。”他苦笑一声,“父亲在我这个年纪已经陪今上征战沙场,成为大周最年轻的长胜将军。就连卫嘉霖也比我先干出样子......”
“世子莫要妄自菲薄,在昭昭看来世子便很好。”昭昭猜想他被卫嘉霖中举一事刺激到,十七岁的解元几百年来只这么一个,换成谁也会嫉妒羡慕,若明年春闱再中,便彻底将卫嘉彦踩到脚底下了。
“你真的这么觉得?”卫嘉彦眼底一片落寞,整个人被忧郁的阴影笼罩,怀里的武将军见主人心情不好,不再闹腾,默默趴在他大腿上。
昭昭抱住他的手臂开解道:“这世上有成百上千种花,每种花的花期不同,但终有一日会绽放,只要够美够芬芳,哪怕晚一点开也没关系。世子是深埋在沙土里的金子,总有一天会迎来光芒。在此之前,每一次挫败都是打磨。”
少女眼神清澈,语气坚定,叫人不由自主地想相信她的话。卫嘉彦胸腔渐渐涌上一股暖潮,他一把揽她入怀,感受到手臂禁锢下的绵软身躯,心底莫名多了几分慰藉。
心里酝酿已久的想法,便对她说了出来。
“我决定参加下月月底的铨试。”
昭昭惊呆了,环住他腰的手不知不觉松开。
本朝并不处罚官员狎妓,满玉楼作为临州最热闹的青楼,来往客人不乏有朝中官员,陈妈妈怕得罪哪个高官,专门聘请先生为楼里姑娘教授大周官制的常识,不求她们能全部听懂,至少能知道哪个官大哪个官小。
昭昭打小决定登高门,听得格外认真,关于荫补制度她印象深刻。
按照大周律令,有荫补资格的官员子孙或门客需通过吏部组织的铨试才能获得官职。考试内容简单,主考经义、律令,武官的呈试甚至只需背诵《论语》就算合格。前朝有位官员大字不识一个,通过作弊通过考试,也被授予官职。由此可见,铨试基本上就是走个过场。
她实在不理解,卫嘉彦自小习武,是武安侯培养的唯一继承人,等卫盛退下来,十万卫家军直接交到他手上,成为拥兵一方的侯爷有何不好?
卫嘉彦竟然放弃铺好的路不走,反而选择荫补的路子。
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荫补没有进士出身,即便通过考试也只能去低品级的官位,要想往上爬就得三年五年地熬资历,不仅比科举入仕的官员升迁慢,还要碰运气等缺。
即便是宰相的儿子,也只能去六品以下的官职。大周开国以来,能入阁的官员绝大部分都是出身进士,能以荫补入阁的历史上只有屈指可数的两位。
京都各大门阀无比推崇科举,家中不争气的子弟才会通过荫补谋个闲职。卫嘉彦一看就是有大志向的人,昭昭从他怀里抬头,疑惑道:“世子想做文官?”
“你觉得不好吗?”
卫嘉彦语气忽然转凉,大有她承认便冷脸的趋势,昭昭只好含糊道:“世子想做什么昭昭都赞同,我只是担心侯爷那边不会应允......”
卫嘉彦冷笑道:“就像宋砚雪说的,大不了打死我。”
昭昭因他的想法忽然生出无尽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