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期间，亲戚送给成璘一只泰迪，它长得十分好看，棕色的毛曲曲卷卷，五官比例和谐，如同异域的王子一般。

成璘十分喜欢，扭头看向母亲。

成璘妈也十分喜欢这只小狗，它不掉毛，重要的是成璘去上大学，自己一人在家总觉孤独，她需要一个陪伴。

家里终于迎来新的成员，它叫啸天。

成璘也知道名字取小点好，但自己从小喜欢神话故事，也算圆自己童年想当二郎神的梦。

它来的突然，家里没有准备，母亲把一直闲置的枕头丢给它，当作它的狗窝。它没有宠物新到一个地方因为不适应而发出的夜晚嚎叫，到家第一晚就乖乖睡在指定的窝中。

这一举动赢得成璘妈更多的喜爱。

成璘每天带它出去运动，多晒太阳对任何生物都有益处。但这只狗好像天生有勇无谋，路上不管遇到什么，人或者其他宠物，总要上前去凶一凶、斗一斗。

每当这时，她总会拍着它的脑袋，告诉它不可以这样凶。谢天谢地，它还算有点聪明。几次下来，竟然真的不再无缘无故地突进吼叫。

它十分活泼，总是咬着玩具“呜呜”甩头。

它食量大，总是吃不饱。

但有天它突然安静，让成璘极不适应。她仔细观察，它一直趴在窝中，精神不振，吃饭很少。

她想它是病了。

她穿戴整齐，抱着啸天准备离去。

“你去哪？”母亲不解。

“去宠物医院，它看起来不太好。”

母亲撇嘴，五官尽是不满，“看什么？乱花钱！”

她没理会自己的母亲，仍抱着狗狗离去。

万幸，医生说它没事，只是有些感冒，开了药，按时吃，过几天就能好。

但啸天像个小孩子，它不愿意吃药。

成璘用零食哄骗，给它伴进饭里。

它吃的很香，但精神依然不好。

“你看，去医院也白搭。”母亲在一旁嘟囔。

成璘看着怀里的小狗，心里再次涌出死亡的念头。它生活在这里真是残酷……

啸天懂事地抱住成璘的手臂，不断用小舌头轻舔她的手指。

成璘及时遏制自己的想法。每个生命都有活着的权力。她在心里重新萌生美好期盼：希望它能快好，健康长大。

她出去给它重新买了好一点的狗粮，换了新的狗窝。

母亲看到不满，酸酸地吃醋嘟囔，“对我都没这么好……”

成璘回到校园，她想帮赵楠，因为心里前世的自己一直在疯狂劝服自己。

“再帮最后一次吧，毕竟她没考上京大。”

但她没考上关自己什么事？

“帮吧，就当一个结尾，你总不能不明不白地结束这段感情。”

可这段感情对自己一点也不好，太过无情。

“帮吧，我求你，你帮了我就离去，再也不来找你。”

可你总不缺席我任何脆弱的时刻。

……

她最终还是妥协，无关现在的自己。

20万对自己来说不难，但她需要完全的信任。

她用赵楠的身份去股市开户。

赵楠同样是金融专业，她曾经也有过这种想法，但她没有勇气。当成璘说出自己的想法时，她心中依然忐忑不安。但她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她只能放手一搏。

最重要的是她可以在手机上看到成璘的交易记录，这才能让自己暂时心安。

银行卡里的金额在不断累积，速度令她感到惊奇。她不可置信地一遍一遍反复确认数字，二十万有余，这才十天而已。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跟成璘之间的差距，这早就存在，只是自己一直不曾承认过的差距。

成璘去找了赵楠，还是约在海洋馆。之后她去了她的学校，赵楠对她热情介绍自己的校园。

她们的关系突然变得很好，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享受此刻，暂时忘却过去的不悦，某些时刻赵楠觉得她俩仿佛回到高三。

她们吃了各自喜欢的食物，开着玩笑，嘻嘻闹闹。然后她们累了，两个人都是。她们坐在操场，看同学放风筝。

三月的天气总是反复无常，几天温暖如春，隔天又冷若冰霜。但今天气温很高，天气很好。

“适合在外春游踏青。”赵楠慵懒伸腰。

成璘点头，她总是懂自己心中所想。

她盯着天上的风筝，心绪飘忽。

我本可以不帮她。如果我这样做了，我的命运可能就会改变，因为命运往往系于一瞬间。

我本可以无视她，为我们的命运找到不同的脚本。但我还是屈服于心中最后残存的一丝情意。它若有若无，时常牵绊。但自己终于让它变得明朗，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清晰自己的内心。直到现在，若干年之后，她才开始回望这段感情，把它们生成美好的图像，封存记忆。她可以确定的是，她终于放下她了，她们再无相欠。

天上的风筝忽然下落，前世的自己与现在重合。

成璘看看手机，站起身，“我得走了，不用还了。”

“嗯……”突如其来的告别令赵楠不知所措，她知道这是一场梦，她希望能晚点醒来。她可以欠任何人，但惟独不能亏欠成璘。何况这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真的不用，”成璘语气坚定，不容置疑，“本金都是你的，我只是帮忙而已。”

“再见，赵楠。”她认真郑重，她知道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再见。”赵楠忍住鼻子涌出的酸意，她知道她彻底失去了两样珍贵的东西，一个是成璘，一个是她俩的感情。

成璘慢慢走在回校的路上，夕阳余晖，前方的路被照的金黄。

上一世好像也是这样，只不过场景不是学校，不是这里，而是异国他乡，下班的回家路上。

……

她住不起房间，只能住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不足十平米的地方，简单摆了一张床。回家的必经之路，到处都是下水道溢出的污水，每次经过都玩儿时最喜欢的跳房子游戏。那里是饭店的后巷，还有随处可见的油污。

某天快要下班，打工的店铺进来一个奇怪的男人。他敏锐地看向自己，像是要确认什么东西。之后温和地询问是否可以聊聊，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她只有下班路上的时间，她还要着急回去借用房东的厨房。因为赵楠前一晚说突然很想念家乡的味道。

那天落日夕阳，跟今天的很像，橙黄的余晖照耀前方。

他劝说自己能力适合，开出的条件十分诱人。

她当然答应，她已经想象不到还能多糟糕。果然生活变得极好，与男人承诺的一样。但赵楠却渐渐变得焦躁，因为好生活的一切来自于成璘而不是她。

……

前世成璘总会懊恼自己，责怪自己，始终无法真的放过自己。

她敏感多疑，总是把朋友变成最亲密的人才能真的相信。但关系总会破灭，感情荡然无存。

成璘承认自己不会处理亲密关系，总是搞砸一切，总是失去，而后继续渴望。但打败她俩感情的从来不仅仅只是彼此，赵楠的嫉妒与骄傲才是真正的原因。

成璘很平静地接受了她俩之间的结局，这次没有陷入疯狂，并且不再有任何留恋。她接受现实感情的缺失，这很痛苦，可也必要。

但她无法不悲伤难过，她想明白了前世没想明白的问题，但体内的怪物趁乱偷袭。

她食欲骤减，说不出来的难受，本就吃的不多，胃也总是隐隐作痛。她挂号去了医院，检查的各项指标皆没有异常。

她再次与怪物单独相处，但它改变了，她也是。她们都失掉了疯狂。

她还是去做了心理治疗，尽管它极力反对，但成璘还是去了。过程还是一如既往的空虚无聊。

慢慢地，她好像找到了与它的相处之道。

它也喜欢阅读。

她决定与它好好相处。阅读是有益的，可以拯救自己的生命。

她发现自己可以容纳它更多的情绪。自己不再莫名的恐惧，不再在它来临时惊慌失措、无助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