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库洛洛拿着一片面包从厨房走了出来,慢慢地咀嚼着,动作迟缓。
他走到客厅中央,脚步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在了酷拉皮卡身上,但那眼神依旧没什么焦距,更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摆设。
他微微抬起眉毛,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沙哑而低沉:“幻觉真是越来越严重了……”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在酷拉皮卡隆起的腹部短暂停留,随即又移开,语气带着一丝倦怠的嘲弄:“看谁都像他。”
这个时间点会出现在这里的,大概只有按时来打扫的钟点工了。
库洛洛靠着墙壁,声音带着病态的沙哑,朝着客厅里那个金发身影含混地喊了一声:“我说。”
他抬手指了指厨房的方向,语气随意得像是在吩咐一个下人,“请你把厨房收拾一下。”
客厅中央,我猛地转过头:“我?”
“对,就是你。”库洛洛的视线终于在他脸上聚焦了几秒,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那张总是没什么血色的薄唇动了动,一句完全不合时宜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好看。”
“啊?”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又气又窘:“你在说什么!”
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异样,挺直了些腰板,尽管腹部的重量让我有些吃力:“库洛洛,我来找你是有正事要谈。”
“谈什么?领工资?”库洛洛皱了皱眉,挥了挥手,语气透着明显的不耐烦和困惑:“那不归我管,找隔壁要去。”
我看着他那明显几天没打理过的乱发和皱巴巴的家居服,还有那苍白得不像样的脸色,抿了抿唇,退后半步:“你看上去很不好,我还是过两天再来找你。”
“站住。”库洛洛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把厨房收拾干净再走。”
他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对谁说话,更没留意到对方挺起的腹部,只觉得这钟点工很懒。
我气得浑身发抖。
本就因这诡异的环境和门外的窥视而心神不宁,又怀着身孕,站着都得靠着门框才能缓解腿部的酸胀,库洛洛竟然还把我当成佣人使唤,让他去清理不知道堆了几天的垃圾?
我确实没指望过这个冷血的男人会有丝毫体贴,但这种理所当然的侮辱,实在太过可恶!
“唰——!”银色的锁链凭空乍现,带着破风之声,猛地朝着库洛洛的面门抽了过去!
这一击更多是出于愤怒的警告,想让他清醒一点。
我没料到,库洛洛竟像是完全没反应过来,或者说根本懒得躲闪,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结结实实地被锁链抽中,闷哼一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板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洋楼外隐蔽的角落里爆发出压抑的怒吼:“不可饶恕!”
眼看就要有人破窗而入,却被同伴死死钳制住,只能发出野兽般的低嗥,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竟敢伤害团长!
“……啊……”库洛洛仰躺在地板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上方那个金发青年因愤怒而燃烧着绯红的眼眸,以及在他身周如同活物般游弋、散发着凛冽杀气的锁链。
库洛洛怔怔地看着,然后,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咧开,起初只是无声的抽动,接着是低低的、压抑的笑声,最后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带着一种诡异的释然和癫狂。
“哈哈哈……原来……不是幻觉啊……”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不属于这里的、过于温馨的暖意,或许是壁炉仍有余烬,或许是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了进来。
浴室哗哗的水声持续不断,带着某种刻意的、近乎奢侈的缓慢节奏,廉价却浓郁的沐浴露香气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混杂在空气里,形成一种粘稠而暧昧的氛围,让我浑身不自在,每一寸皮肤都仿佛在排斥这种虚假的安宁。
我站在这间陌生、色调温暖得令人不适的房间中央,像一株被错植的植物。
片刻的僵持后,我走向房间门,指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转动了冰冷的金属把手,确认并未上锁,门外是通往楼下的楼梯,视线可以延伸一段距离。
我又转身走到窗边,推开沉重的窗扇,一股带着蔷薇甜香和泥土气息的微风吹了进来,拂过他微烫的脸颊。
窗外是一片精心打理过的蔷薇花田,此刻开得正盛,但也意味着下方可能有潜藏的视线。
确认了这两条潜在的退路,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了一分,尽管心底的警惕丝毫未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