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左相林兆祈,北方寒士出身。
林父本也是个穷苦书生,三十岁终不得志,便将读书人的希望尽数寄托在儿子身上。
苦读圣贤书十几载,从秀才到举人,又从贡士到进士,林兆祈的考公路倒也顺畅。
即便凭本事考取功名,终因寒士身份不得青睐。
外放为官时,也只是随便指去北方清贫之地做了个七品知县。
再说娶妻,他又哪有门道去结识高门贵女,寻摸多年,最终娶了当地武校尉嫡女,也就是卓氏。
定下婚约那年,妻家找了关系,林兆祈的仕途这才有了起色。
从知县一跃成了知州,也是让不少人眼红许久。
后来,卓家走了运势,一朝战场立功,全家跟着沾光,林兆祈的官运也至此一路亨通。
不管是调任京官,还是攀附上当朝太子,都离不开卓家人出力牵线。
仅二十年光景,林兆祈已是百官之首。
自身努力固然重要,可若没有卓家帮衬,这一切终是泡影。
随着林兆祈的权力越来越大,慢慢的也不再需要卓家的助力。
从前,雷厉风行的当家主母卓氏,现在也变得事事小心,即便对嫁女入东宫多有意见,可也不得不顺应家主的决意,就连名下莫名多了个嫡出小女,她也不敢忤逆,只能吞声接受。
当年,没资格上牌桌的寒士,如今成了执棋人,林兆祈步步为营自也不愿轻易失了先手。
对于不中用之人,他倒也有魄力弃之再换,即便对方是太子,亦是!
......
萧聿拾级而上,没几步便追上了林兆祈。
见他双目清冷的盯着身后的太傅,萧聿会意轻笑,这便挥了宽袖让太傅退下自去。
“孙沛是本宫的太傅,岳父何故对他如此大的敌意。”
萧聿还未走近,林兆祈已加快了步子。
“殿下,孙沛为人如何无需臣再细细说吧!若非是他怂恿,您也不会听信什么泸村福地此等胡话,干出屠村这般荒唐事。”
毫不留情面的话让萧聿脸上一紧,立下露出难堪,“都过去的事了,岳父如何还总提起。再说,本宫做这些,不也是为父皇祈福,以表孝心。无奈,下头做事的,拖泥带水出了纰漏,倒叫本宫的一片良苦付诸东流。”
屠村此等丧心病狂之事,在太子口中显得如此不屑。
他的冷漠和不知悔改,林兆祈早有准备,更是无言以对,只是叹声拂袖自顾往大殿走。
“岳父,慢些!本宫还有话说。”
萧聿紧跟上前,也不顾一旁来往大臣的目光,拉着他的胳膊就往红柱边去。
“昨日,父皇留你许久,可是有交代信王谋逆一事?”
林兆祈垂眸细想片刻,却也不遮掩,“揭发信王谋逆的密信已奏呈给了陛下,这其中恐牵连皇子,仍需时日彻查。”
“是了,是了!”
萧聿突然激动起,又压下性急低声道,“不管是谁,最好能把老二牵扯进去,纵使他战功赫赫,一旦涉及谋逆,那便是死。”
林兆祈认识太子十年有余,深知他没什么大谋略,不过,为人谦逊明事尚也能弥补不足。
今时,他竟拿信王一事做文章,欲借此扳倒军功傍身的二皇子!
林兆祈心明,这背后定是有人主导,而这番手段,看着讨巧实则低劣至极,如果无万全考虑,难免会引火烧身。
见左相不语,萧聿又心急起,“这可是千载良机啊,今日朝上若有人提起此事,岳父务必帮衬两句,祸水东引,不信老二还能全身而退。”
“殿下既有如此谋划,为何不早些同臣商议,倒显得生分了。”林兆祈眉上一挑,怪念着。
萧聿顿声,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岳父哪里的话,我们是一家人,如何会生分。”
“嗯,一家人却是没错。”
林兆祈点了下头,“对了,小女林万卿已从淮州归来,明日家中设接风宴,还请殿下与太子妃赏光一同赴宴。”
说着,便见他躬身一拜,如此礼数搅得萧聿措手不及。
还想继续刚刚未有答复的话题,可眼前人早已转身往殿内去。
“岳父......”萧聿提声唤起,想着此事不宜高调,只得偃下一肚子的话闷闷不乐。
信王萧荣禛,乃当今皇帝胞弟,自封王后便一直生活在封邑鄞州。
逢年过节也常被召回临都小住。
在宗亲眼里,他温和儒雅,与那几个舞刀弄剑的暴躁王爷不同。
可谁又想到,如此温良之人,会是众兄弟中第一个跳出来造反的。
皇帝念及手足情,迟迟不下决断,只责令彻查。
可朝堂之上,早有坐不住的。
不等太子党几人牵头,那御史台、大理寺、刑部的人,已按捺不住出列上禀。
从前,霁月清风的信王,在这群人口中成了心机深沉的反派。
而那封寥寥几行的揭发密信,更是被大臣描绘成罄竹难书的劣行。
皇帝如何不知信王是怎样的人,即便他有罪,也容不得旁人乱说。
只见朝上,皇帝抄起奏章猛地砸下。
他佝着背往前探身,凝着寒戾阴气的长眼扫视着朝下众人。
一瞬,大殿内噤若寒蝉。
皇帝并没说什么斥责的话,只是那派气场已叫人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