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过后的南洋市,路面滞留着到脚踝的积水,出门走动的行人变少,只有来去的车辆唰地一下驰过。
一辆赛车停在酒吧对面的会所。
车上下来一个男人,白天还是白衬衫黑裤的一副优秀毕业生做派,出了学校、到了晚上就暴露原型,改换成一身赛车服,看样子就是来寻欢作乐,典型的浪荡公子哥形象。
宋浔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门,下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女郎。
精致漂亮,身材略显丰腴,挺着腰走路,气势傲慢。
可能是他最近的新欢。
沈不渝隔着一条街无声地骂了句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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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林西和宋浔像是消失在沈不渝的世界中。
宋浔暂且不管,林西却也没出现过。
这几天沈不渝去杂物室的次数越来越多,想着总能碰见林西,结果一次都没见着。
再一次无功而返,在楼梯口碰见易圆圆。
“渝姐?”易圆圆蹦下来,“你去哪了?我看你午饭也没去吃。”
沈不渝摇头示意没什么,岔开话题:“你去哪?”
“去医务室拿药,最近流感频发,好多人都中招了,我本来没事儿的,谁知道今天突然就鼻塞,打算去医务室开点药预防一下。”易圆圆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直觉这下逃不掉了,欲哭无泪,“我肯定被传染了,渝姐,你离我远点吧,别传给你了。”
沈不渝身体免疫力强,上次生病还是很久以前,她没当一回事:“流感?”
易圆圆吸了吸鼻涕:“嗯,咱们班好多学生都请假了。”
“是吗?”沈不渝毫无印象。
“是啊!不光我们班,学校好多学生都请假回家了,马上就要三模,生一次病元气大伤,学校都人心惶惶的,生怕是什么新型传染病,这要是耽误高考,那不完蛋了。”易圆圆说地中海急得胡子眉毛一把抓。
沈不渝最近心事重重,下了课要么在杂物室等人,要么去酒吧上班,还真没注意学校最近出了这档子事。
她跟着易圆圆一起下楼,忽然步履停住。
“团子。”她倏地出声。
“怎么了?”
“你刚说很多人都生病请假回家了?”
易圆圆又打了个喷嚏:“昂。”
沈不渝掏出手机,点开与林西的聊天框,屏幕上的消息记录还停留在上一次她发照片给林西说“来财好丑”。
林西一直没回复。
也是从那天之后再没见过她。
点开编辑框输入信息。
“你还好吗?”
删掉。
“学校最近流感频发,你”
删掉。
“我没有不把”
仍旧删掉。
删删打打,踌躇几分钟,最后还是熄屏,手机扔回口袋。
美姨说要学会哄人。
沈不渝前半辈子没哄过人,也不知道怎么才算哄人,如果在医务室买药送过去、当着林西的面提醒她最近注意身体……这些算哄人的话,那她也愿意偶尔低头服个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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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的人数明显比之前多了不少。
易圆圆和沈不渝到的时候,里面还有学生在打点滴,咳嗽喷嚏声此起彼伏,女医生忙得焦头烂额,这边刚换水,那边又要去量体温。
两人等了二十多分钟。
易圆圆情况有些严重,医生让她留在医务室观察,沈不渝只问了一些预防的药和注意事项。
从医务室出来,还有十几分钟上午休。
沈不渝去了文科楼层。
文科一班在走廊尽头,沈不渝一路走过去,经过其他班级的窗户,眼尖的学生注意到她,惊呼一声,纷纷扒着窗户探头看,见沈不渝停在一班门口,更是按捺不住八卦的心。
“女魔头不会还惦记礼堂那天的事吧。”
“难不成秋后算账来了?”
“我看可能!”
乱七八糟的议论飘到耳朵边,聒噪得很,沈不渝皱了皱眉,走到教室后门敲了敲。
后排坐着一个打游戏的男生,闻声吓一激灵,正要爆粗口骂人,回头看见沈不渝一把刹住车:“你你你、你找谁?”
沈不渝开门见山:“林西。”
“她不在,请假回家了。”
沈不渝拎着药的手指一紧:“为什么请假?”
男生张开嘴巴要说话,眼睛穿过沈不渝看向她后面,默默闭上嘴巴,转过身,低头玩手机不说话了。
沈不渝察觉异常,还没回头,一道熟悉的声音飘过来。
“你怎么总来找西西的麻烦!”陈欣悦一如既往地娇蛮无礼。
沈不渝没工夫跟她嚷嚷,直言问:“林西为什么请假?”
陈欣悦语气很冲:“凭什么告诉你?”
沈不渝朝她走一步。
陈欣悦宛如惊弓之鸟,一把弹开,又怕沈不渝说什么拔舌头之类的恐怖话语,捂住嘴巴说:“西西就是脾气太好了,才会被你一直欺负!上回在礼堂是宋浔主动向西西示好,又不是西西主动的,你生气你吃醋你就去找宋浔啊,干嘛老是揪着西西不放。”
与其他人一样,陈欣悦也认为沈不渝是因为礼堂的事,来找林西秋后算账。
没想到扑了个空,现在恼火找人。
沈不渝有个女魔头的称号也不冤枉,毕竟她脾气实在算不上好,被陈欣悦一而再再而三地呛,火苗越烧越旺。
不想当众发火把事情闹大,她抬脚就走。
陈欣悦这次却跟了上去。
一路跑到无人的楼梯口,陈欣悦无所顾忌,大声宣布:“西西跟薄少爷要订婚了。”
沈不渝抬到半空的脚僵住。
“这次请假就是两家人商量订婚的事情,薄家在海外,西西、林阿姨和薄少爷都去了美国,三模考试前才回来。”
“和宋浔一点关系都没有!”
顿了顿,陈欣悦语气缓和了些,第一回表露出乞求的态度:“西西从来都没有想过跟你争抢什么,就算之前跟宋浔有过一段,可已经过去了。西西现在和薄少爷在一起,林阿姨也答应她可以不出国,她很不容易的……你别、别再因为宋浔的事找她麻烦了,可以吗?”
楼道里久久回响着余音。
走廊的夕阳探进来,将沈不渝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她垂着眼看,许久都没说话。
片刻后,又一道脚步声靠近,接着响起赵瑞雪低低的声音:“欣悦,算了,我们回去吧。”
陈欣悦“嗯”了一声。
沉默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陈欣悦。”
罕见地听见沈不渝喊自己全名,陈欣悦停下来,侧眸看过去。
沈不渝站在低几层的台阶,缓缓转身,用一种审判者的目光望过来:“礼堂演讲那天,你为什么不和林西坐一起?”
陈欣悦僵住,被赵瑞雪牵住的手指抖了抖,下一秒,仿佛被蚂蚁蛰了下猛地缩回来。
好像这样……
她就没有背叛她跟林西的友谊。
赵瑞雪脸色微变,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
……
沈不渝说完就走,回美术班的路上,路过一个空荡荡的垃圾篓。
里面什么垃圾都没有。
太干净了。
于是沈不渝扔了手里那一袋药。
那袋廉价又可笑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