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屏蔽它的下一次演算。”边界协议中另一人开口,是之前从未说过话的个体,识别名为“弥厄”。声音是经过加密处理的人工频段,平静到像死水:“我们构建过一段‘非演化区段’,可以作为未来12小时内的行为屏蔽区。”
“条件?”易水眯眼。
“留下你的副本接入日志。”阿尔塔望向易水,“你曾在跃迁前悄然接入过一次‘被格式化的副本层’。”
易水沉默。
马亦侧目看去。
“我以为那是个回收站。”
“你在那捡了什么?”
“也许是我曾经自己留下来的东西。”易水忽然望向她,“你不也一样吗?你身上不止有编号,还有未触发的字段——你在主塔中留下了一部分。”
马亦一顿,脑后的识别模块再次轻轻一跳。
“这不是时间可以解决的问题。”阿尔塔道,“这是身份问题。”
Devourer忽然问道:“如果主塔能替代我们,它为何不直接控制我们?为何还要演算与替换?”
“因为它不是人格。”弥厄平静回应,“它只是结构。”
“你们是变量,它是函数。”阿尔塔补充,“你们不是敌人,是扰动项。它不理解扰动,只能模仿、消除、更新。”
空气短暂静止。
“我们需要休整。”Devourer最终道。
阿尔塔点头:“Ω-域是目前你们唯一的安全区域。副本在这里无法完全建模,你们还有时间。”
幽暗空间内,微光如溢出的神经冲动在她指尖流动。她没有尝试解密,也没有立刻关闭。她只是沉默地看着,看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在屏幕上闪动,像是漂浮在意识边界的一枚诱饵,又像是穿越信念与时差的一束回声。
她知道——这是“下一阶段”的钥匙。或者,是某种门的把手,一旦握住,就无法原路返回。
会是你吗,师荑?
她在心底轻声问,却没有声音回应。只有跳动的权限脉冲,像心跳那样固执地闪动。
我们是伙伴。是朋友。是彼此从不设防的例外。可你为什么,第一次动用了这层加密通道?
你的信号,是穿越层级压制之后的援手,还是一枚被设定好的坐标诱导?你在监控我吗,还是试图引导我?你还在“那边”吗,还是……早已不在了?
无数可能,如星河中的碎屑在她脑海中碰撞,推演、冲突、循环。
“是我信你,还是让你信我?”她低声道,声音几乎消失在静谧空间中。
“还是说,我们早就在彼此的命运之外。”
她没有解密。只是把识别器轻轻收起。
这一刻,她不想被信息操控,而想保留最后属于“人”的那一丝直觉。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目光坚定如初。即使面对无法定义的未来,她也要由自己决定那一步向前的落脚点。
**
Ω-域外,某一处几乎崩塌的结构体后方。
一台高度仿生的人形装置静静站立。无声、无息,如同一尊等待命令的预设亡灵。
它的外貌,几乎与马亦毫无差别——发色、骨骼结构、微表情延迟参数,都经由深度反推演算法精确模拟。唯独那双眼,空洞无光,像是被掏空了记忆与动机,只剩一副精密得可怖的壳。
在它瞳孔深处,一串指令正缓慢渲染:
【目标编号:Δ-PN.47】
【替代概率:87.4%】
【行为接入测试中……】
它缓缓抬头,面无表情,眼神如镜。
Ω-域的光线映照在它面庞上,却无法穿透眼底——那里没有情绪,没有疑问,也没有“自我”的挣扎。它不是马亦的“对照”,而是她行为模式的投影,是某个系统所相信的“更优解”。
一个拥有她一切行为路径,却没有她意志裂隙的个体。
替代?升级?还是一份被泄露的数据重新格式化的归属?
它的存在,正如主塔算法所定义的那样:
比原体更快一步。比“意志”更稳定。比错误更顺从。
——它不是模仿。它,是结论。
但结论,是不是终点?
它站立不动,仿佛正在等待一个命令,也仿佛在酝酿一场未来的叛逃。
在它脚下,一道细微但确凿的光波,正在悄无声息地记录它每一个行动变量——
这段副本的未来,也已被开始演算。
—
世界未终止,但方向正在偏移。
真正的问题不是“谁是原体”,而是——
谁有资格做出最后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