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需要用到的药量少了一半,药肆的储备却依然等不来充盈,我又休息一天,第二日把药交给丫鬟后就又跑去山里。
这趟我没再走远,每前行几十步都要回头寻见药肆屋顶。我实在怕了那晚的野鬼,都不敢拖到日落,天色稍有一暗就麻利踏上返程的路,点完灯笼后就缩在房间里哪儿都不去了。
往后几天,的确如我猜想的一样都是那丫鬟来替冯知买药的,我向她问到镇子里的情况,她说病患基本都痊愈了,只有她家少爷还不见好转,整日昏睡躺在床上不能起来,像中了邪风似的。
说完她留下一袋子钱,我掂量下,发现比之前的钱袋都要重。
哪怕是买药买得最凶狠那几日也没有一次付来这样多的钱,我马上把钱袋又推了回去,“这、这数目不对罢?定是给错了。”
丫鬟不接,反而往后退去几步,微微躬身道:“这是我们家主要给您的,为了答谢这几日的帮忙,若不是您,不止镇上的病者,连我家少爷都无药可用,还请小大夫一定要收下。”
我慌了神,赶忙要她把钱拿回去,但这丫头左躲右闪,就是不肯接手,口中不停说着若我不收她回去了就得受罚。
我实在为难,又嘴笨地说不出拒绝。
她见我犹豫,抱起药退到小路旁,诚恳地道谢一句就转身跑下了山,我连送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转眼不见背影。
手中钱袋像个烫手山芋,我丢不出去,只能把它收到斗柜里,等师娘回来后再解释,择日下山把钱退回去。
……
转眼十五日已过,山中回归宁静,缕缕炊烟攀上山腰,送来寻常人家中的饭菜香气,我闻着这股菜香,越吃越觉得碗中素面不是滋味。
平常午饭我和师兄两人一块儿将就将就,到了晚上师娘回来我便会做得丰盛些,四菜一汤都怕不合她的胃口。
如今就我一人在家,饭菜是好是坏咽在肚里都一样,盼不回人,我哪有心思折腾伙食。
敷药几次,手心伤口已经愈合,腿上的裂口还不见结痂,走路时微带刺痛,起初我还担忧被师娘看见跛脚该怎么解释,现在倒更担忧她们何日才归。
自那丫鬟走后山里再无一人踏入,师娘和师兄没有一点儿回来的迹象,每当我起了下山找寻的想法便被师娘的警告劝回。
再等几日的耐心我还是有的,可我总会不由自主地去猜想某种更坏的可能,为了不胡思乱想,我选择不去门前驻守,抱书靠在老槐树下装模作样地硬背,从天亮背到天黑又失望回屋。
这样的独守一日复一日,我几乎都要被自己安慰自己的话语给蒙骗,当真以为是师兄的病症太难医治所以才耽误了时间。
某日醒来,我惯例打开斗柜看钱袋是否还在,看到台面上的账簿才想起这段时间一直清闲,很多药材都被送去医馆里,说是被搬空了都不为过。
而师兄回来后大概还需要静养,没时间去采药,届时就只有我代劳了。
前脚刚出门下一秒师娘她们就回来了——怎么想也不会这么巧合。
于是我收拾好衣裳,随意从厨房拿上一块儿热馍装进口袋,背起竹篮出了院门。这回我没再走那天打滑摔下山的泥路,积雪化了许多,经几日吹晒干透了,但我还是心有余悸。
我站在支路前,想到曾经去山中小溪打水的路,思考没多久便朝溪流的方向寻去。
这段路要比去山顶的路平稳,我找到溪水后在岸边休息一会儿,吃过半个肉馍后择一边树林朝里头探寻。
离开春还有段时间,山中气温如常湿冷,渐渐的,四周竟漫起一阵山雾,轻纱似的笼罩林木,我难辨方向,索性不再往前。
正弯腰拨开一片灌木时,忽然身后惊起一声“咔嚓”脆响。
我警觉直起身,攥着锄头四下张望,壮胆似得呵了一声:“谁!”
除了我的回声,林中没有半点声响。
有鸟雀被我的呵斥吓得扑扇翅膀,三三两两掠过枝头,掀起树梢摩挲晃动。
掌心渗出冷汗,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任何异样,咬牙镇定,举起锄头开始挖药,又故意把药锄不断往石面上碰撞,声响越大越能震慑下周围的危险。
在此地停留一会,等山雾散开些后又往里走了百步远,沿路采了快半篮的药草,再往前路面湿滑,我又采几株便打算返程了。
不料我才松懈下来,刚一转头,迎面对上一只通体雪白的野狼!
它被我突然回头吓得倒退一步,半边身子藏在岩壁后面,似是准备绕树偷袭我。腥臊的气息在撞上它的一瞬充斥呼吸,逼得我喘不过气。
很快,它再次拱起腰背炸开毛发,像是察觉出我的害怕,呲牙咧嘴地朝我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