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子下面,是一道道锁链。
锁住的,是森森白骨。
为何要在此处建一座荷花池?彤棠皱了皱眉,跟随着前人的脚步转过了一个弯,池中假山上长了些苔藓,光影透过孔隙照在池面上,影影绰绰。池子的正对面立着一块石碑,上面的文字不知因何种原因被划去,像是猛兽的抓痕,看不太清,只能勉强看出写的是位贵妃名字。
使者开了处暗道,正处在荷花池的下方。他悠悠转过身,依旧用不咸不淡,毫无波澜的语气道:"到了。"
暗道的石门被打开,彤棠朝里望去,只是看见是漆黑的一片,但再往里踏去时,除黑暗之外,再感受到的还有潮湿的水汽。当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彤棠还能看见青石壁缝中渗出的水雾。
里面很安静,除了三人的脚步声回荡在廊道内,再无其他声响。越往里走,彤棠能感受到的情绪波动就越明显,应该来自廊道最深处,但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的。
不知走了多久,水雾越来越浓,但彤棠眼前却逐渐出现了点亮光。三人最终来到了走廊的尽头,这是一间很大的密室,室内没有其他的东西,只有一尊青铜鼎,挤占了室内的全部空间容量,彤棠目测了一下,差不多了二十人高。
这鼎彤棠并不陌生,她以前也帮朝廷吸食过怨气。
走到近前,彤棠看清鼎前还站着一人,颧骨高耸,生就一双三角吊梢眼,身着黑色官服,金线绣就繁复纹样,面料光滑,尽显上乘质地。
倒是没想到,伏坤竟是亲身前来了。
他站在鼎前,仰头望着这庞然大物,虽然连脸都没侧过来一下,使者在旁问道:“你应该猜到接下来需要你做什么了吧。”
知道,这她可太知道了。
彤棠猜的一点也不假,果不其然是让她来吸怨气的。也不知道这群人又干了什么缺德事,需要她重操旧业,被迫当个热心市民。
彤棠叹了口气,既然已别无选择,那她有点好奇心也是情有可原的,于是道:“既然都到这里了,要不就告诉我这怨气是谁的,怎么来的吧。毕竟吃这玩意还有拉肚子的风险,我还是希望这气能与其他入胃的食物好好相处。”
使者看了她一眼,没多停顿,直接道:“你之前不是遇见过一个鲛人吗?她盗取后藏匿了鲛珠,我们对她审讯,于是她产生了怨气。”
“这样啊。”彤棠笑了笑,面上做出相信了这说辞的模样,没有再深究。
这番话简单的很,但彤棠一听,就能找出很多漏洞:之前她遇见的鲛人洛凝已经被她续上了尾,不出意外应该已经逃出去了。审讯产生的怨气也不应这么大,能填满这青铜鼎,而且若只如他说的那样,普通的审讯,走的都是正常的流程,又为何要遮遮掩掩,还专门将消息密封起来。
再想起失窃的鲛珠与死而复生的琏邢,彤棠很难不怀疑内阁,自发或是听命于天子,进行了一些罔顾人伦的试验。
伏坤知道彤棠与琏邢的关系,因而以此为要挟让她同意助其吸食怨气,但她与洛凝的关系应该还无人知晓,可洛凝究竟有没有成功逃离还是未知数,彤棠也无法推断伏坤是否已经看出了端倪,那他刚刚那句话,是在试探她吗?
但无论那话是真是假,只要彤棠开始吸食怨气,她都能辨认出怨气的来源,也能获得一些间断的记忆。遮掩没有意义,既然决定让彤棠去帮忙,那她早晚都能得知真相。
即便有琏邢为要挟,她自己都无法保证守口如瓶。
除非……
她是个死人。
他们想要灭她的口?在吸食完怨气之后?
彤棠思考了一下自己此刻的处境,好像不太妙,按理来说她应该溜走才对。
但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心态,吸了怨气知道真相后开打也是开打,套了话后开打也是开打,直接开打更是开打,打不打得过是一个她目前不知道但已经确定的定数,但能问出多少消息取决于现在的自己。
万一人家不打算做掉她呢,虽然有点废话了,但彤棠还是总结了一下:她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所能做的。
彤棠没有露出任何异样,问道:“那吸食完怨气之后呢?琏邢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伏坤靠在青铜鼎旁,总算是斜眼看了她一眼,一旁的使者上前,笑眯眯的答道:“吸食完怨气,那你自然是立下大功一件。至于琏邢,想必你也猜到了大概。鲛珠具有医百病,活死人的功效,但目前我等仍未能将其的潜力完全开发,还需要很多试验,琏邢作为罪人,正好合适不过。只是这死人活的不完全,像是具行尸走肉,如你现在所见这般。别露出那副想要把我吃了的表情,毕竟这事也不完全是坏事,对吧。既然你已同意了协助我们,给些好处也未尝不可,比如琏邢……”
这人似乎要发表什么阔论,画什么大饼,他是知道琏邢对彤棠代表什么的,这可是现在这位隐去了獠牙的凶兽为数不多显露出的弱点。
可惜,饼还没画出就被彤棠打断了:“那太好了,能让他再死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