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知还在哭,谢南微的后背全是冷汗,她明白自己从一个陷阱落入另一个陷阱,顾西洲却撑着栏杆向下望,看着自己的妈妈把别人抱在怀里。
谢南微对上顾西洲的视线,她向外移,让自己和谢南知分得更开。她已经没法做顾遥喜欢的小孩,只能另辟蹊径找到生存之道。谢南知已经惹恼了顾西洲,她不能再惹恼顾西洲。
那是谢南知最快乐的时候,顾遥把她当做亲女儿一样疼爱,连谢南微都担忧,一个女儿怎么能容许他人夺走母亲的爱呢?
但顾西洲忍了好久,忍到谢南微以为她是不会生气的,谢南知穿着顾遥买的粉红色公主裙在她面前转圈,顾西洲也能笑着说好漂亮。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顾遥答应带谢南知去游乐园,谢南微识相地插嘴,顾西洲却放下碗筷:“玩得愉快。”顾遥对着自己的女儿露出吃苍蝇一般的表情,谢南微低头看自己的手。
到底是怎样发生的,谢南微已经想不清了。她在二楼的书房里看画本,听见某种让她毛骨悚然的声音,像老师在课堂上展示的多骨诺米牌,它们一个个倒塌,最后居然能发出那样沉重又清脆的响声。
像有什么牵住了她的脚步,她不自觉地走到楼梯旁,向下望,顾西洲站在楼梯转角,对着她弯起眼睛,那根食指抵在嘴唇上。谢南微不死心地再向下看,看到了她此生无法忘却的梦魇——谢南知像受伤的小兽一样蜷缩在地上,身上流出的血染在粉红的裙摆上,她几乎尖叫起来。
顾西洲笑着望着她,谢南微无法控制地跌坐在地上,她向后爬,她没办法出声,顾西洲的手好像紧紧地掐住了她的咽喉。
顾遥说,你看见了吗?谢南微惶恐地摇头,顾西洲坐在她旁边嘟着嘴,这点活人气让谢南微的恐惧到达最高点,她摇着头哭出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顾遥究竟站在哪一边,谢南微不知道,但如果被推下去的是她,顾遥还会发出这样的疑问吗?她不敢去揣测,只能用力地压抑着要从她喉咙里爬出来的尖叫声,她不知道。
谢南知住院了,漂亮的头发被剃光,但幸好不会对以后的生活造成影响。谢南微坐在她床边时不敢抬头,她害怕谢南知开口,但谢南知说话了。
“我看见了——”
谢南知究竟看见了什么?是看见把她推下楼梯的顾西洲脸上的笑颜,还是看见了谢南微写满恐惧的脸。谢南微永远也没法知道谢南知究竟看见了什么,因为顾西洲推开了房门,还是像一个鬼魂那样,美丽都是令人恐惧的。
“你没事吧?这下不能去游乐园了,好可惜。”
顾西洲竟然像一切都没发生过那样,充满惋惜地说出这些话,顾遥牵住她的手,又告诫谢南微:“以后不许在楼梯上跑上跑下,知道吗?”谢南微垂着眼睛点头,她害怕恐惧从她的眼睛里溢出来,妈妈把她们放置在了更恐怖的地狱里。
妈妈终于如愿以偿地让第三者变得痛不欲生。
病好之后,谢南知对顾遥、顾西洲,甚至是她敬而远之,谢南知取代过去的顾西洲成为家里的鬼魂。谢南微不敢亲近谢南知。她明白自己是逃兵,是懦弱无能的姐姐,可凭什么姐姐要为妹妹遮挡风雨呢?
谢南知明明有过那么幸福的时刻,那些时刻也没有和她分享,不是吗?谢南微为自己找到辩解的理由,在谢南知面前就自动地低了声气,她没法面对她的错误。
谢南知原来还妄想着回到妈妈身边,向她索要妈妈的电话,谢南微不愿意告诉她,后来就不再询问了。谢南微不知道她有没有联系上妈妈,妈妈又说了什么打消她的幻想,她们都安心地被迫地留在这个陷阱里。
顾西洲被送到爷爷奶奶家时,她短暂地松了一口气,但只剩她们三人的家里更加诡异。她害怕顾遥和谢南知再一次变得亲近,更加害怕她会成为顾遥下手的下一个对象。
午夜梦回,她总梦见顾西洲雪白的脸,那张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可顾遥呢?顾遥就这么悄悄地隐匿在黑暗里。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明意,你明不明白?”
明意应该逃跑的,她那么尽情地奚落她陷害她,害怕她成为下一个谢南知,又害怕她成为食物链上最底下的存在。
她低着头不看明意的表情,她害怕连明意也觉得她愚蠢自私懦弱无能,她搜肠刮肚,只说出那一句有意义的话:“你现在对于顾西洲来说,还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