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最是兴不尽,又吃不饱的年纪。
摘青岛不仅四季长春,而且终日长明,夜晚的灯光温馨而密集,如同暮色星云。
“小鹿,小鹿。”前面的伙伴叫着,果真是几头的麋鹿在面前站着。
“小鹿?”裴森玉走上前,也看到了,她笑着打趣鹿延捷道,“小鹿,你看到小鹿了吗?”
鹿延捷反应过来之前先红了脸,从小到大可没人那么叫过他。
倒是十三年前,裴森玉叫他“小鹿哥哥”,不过裴森玉被清除了记忆,这是赵原诘告诉他的秘密。
一路上他们小鹿小鹿地叫,故意逗脾气好,嘴角总挂着微笑的鹿延捷玩。
赵起擅梨想打断,让他们不要这样喊鹿延捷了,以免他不喜欢。可是和鹿延捷圆圆的杏眼对视上,又觉得叫得没错。
“小鹿,小鹿?”裴森玉戳了戳坐在窗边发呆的鹿延捷,他也许在欣赏月色,可漆黑的眼眸却倒映不出悬空月亮的半分倩影。
顾及鹿延捷和裴森玉奔波劳累,做家长的没有让自家孩子纠缠他们太久:去夜市时天将黑未黑,回来时天也黑得不够彻底。
成年将近的信息让裴森玉倍感焦虑,但赵家家主跟她说了,档案里的信息错误,比她真正的生辰早了差不多一年。
鹿延捷出生于农历的七月十四,而裴森玉则是在新年时,也是摘青岛最冷的时候;一个出生于酷暑,一个出生于寒冬。
他们应该高兴,赵原诘没有遗忘他们,甚至精确到生日,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
有段时间星座学在摘青岛风靡一时,裴森玉越看自己的星盘越奇怪,后来是白霁说成年前变动多,没参考价值才不了了之。
如果是过年时候出生可能的水瓶座……那才思敏捷的性格就对上了;但春节是国内农历的计算,也有可能在“双鱼座”的阳历,但不管怎么说,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依据在。
鹿延捷长得好看,但当面来问他的人不多,反倒爱往裴森玉脸上凑。
“他们都很喜欢你哦。”裴森玉对他说,“东边的小姐妹……西边的老太……如果你有空,我再带你到摘青岛逛逛。”
“你呢?”鹿延捷敏捷地反问。
“我在这啊。”裴森玉疑惑。
“你……”鹿延捷叹了口气,不知该指责裴森玉的过分热情还是胆大包天,他们这个年纪都快成年了,两人还住在一起,感觉就是怪怪的。
“没人能在这里忤逆我裴森玉。”裴森玉告诉他,“你要离开可以不说,我跟他们说你回家一趟便是了……只是最好别出意外。”
“要是出意外呢?”鹿延捷问。
“销户很麻烦的。”裴森玉叹了口气,“我们都会来吊唁你。摘青岛最是重情重义……”
殊不知,这句话在七年后会一语成谶。
“那很好了。”鹿延捷任裴森玉把隔绝虫蚁的纱布拉下,只剩丝丝皎洁月光如室。
要是在黑水市,尸体就拿去喂鱼吧:就像裴森玉处理船上那帮逆徒一样。
裴森玉身份高贵,住所自然安保森严,虽然室内看着温馨,可无边的隐身守卫精灵还永远守卫在她周围。包括防范着鹿延捷。
鹿延捷同样被保护,但依旧被专业的安保系统排外,监督自然必不可少。
让鹿延捷头痛的一点就是在这。他能感觉到一般人没有的控制,和控制他人意识的异能脱不开关系,这就是高阶异能的代偿,他每分每秒都会莫名感到十分焦虑,甚至出现幻视……
“小鹿……鹿延捷!”裴森玉从自己卧房的浴室哼着歌出来,就看到鹿延捷猩红的眼睛对着月亮,肆意地吸收着月亮的精华。
早知道她就用科技省略洗澡这一步骤,这样就能一直陪在鹿延捷身边了。
裴森玉把安保系统关了,鹿延捷不断重复呢喃着的“红线”终于在视线里消失了。
基因契合的好处是能彼此安抚,就像两个感到寒冷的小动物抱在一起,哪怕非亲非故,可能有一种同类惺惺相惜的感觉。
裴森玉把治疗精灵功效调大,放任它们在不远处交合,放出更多的治疗光芒。
她看着窗上显示着“五月二十日”的日期叹了口气:这么好的时间,怎么会这样呢?
“要不我以后留在摘青岛吧。”裴森玉隔着被子半抱着他,“我一直陪着你行不?”
鹿延捷沉默不语,如果没有遇到裴森玉,他又怎么会有今天这种境遇?无论悲伤还是美好,他都有窃取他人人生的错觉。
赵原诘也提出过让裴森玉留在摘青岛,比较他的手不够长,要是真到了G城或者其他地方,就算联合刑睿他们,也未必能做一些必要时刻即使捞起这半伪装的异能者。
鹿延捷从来没想过以后,正如无论什么时候离世,他都是心甘情愿的。
而被消磨殆尽的精气,可能已经在黑水市里的死水中融化,早就无处遁形。
他们像住在夜空,裴森玉是月亮,借着屋内最明亮的悬空、像太阳一样的灯发光;就这样坐着鹿延捷身边,像是要遮风挡雨。
当然,裴森玉并不认为自己是救世主,如果鹿延捷今晚偷偷离开,那她不会追。
他们认识都不知道有没有十天呢。
半梦半醒间,鹿延捷貌似听到一个稚嫩的、熟悉的声音在喃喃般叫他“小鹿哥哥”。
“谁?”他被惊醒,面前的确是有一个稚嫩的小女孩,但她绝对不是裴森玉。
“师兄,我是碎梦啊。”金色短发的小女孩浑身链接着各种各样的管子,柔弱地朝他呼救,“你快来救我……我还不想死。”
这是……梦中梦!
现实世界中,裴森玉被鹿延捷的动静惊醒,只见对方皱眉紧闭着眼,直冒冷汗,像是在经历一场痛不欲生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