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放没忍住,笑了一声,伸手将她的脸转过来,低声问她:“丑吗?”
徐素湘看着他那张清隽如斯的面庞,不由地气结,不肯再吭声了。
裴放往前凑了凑,徐素湘心跳一乱,咬牙蹦出两个字:“不丑!”
裴放笑了开来,他竟不知他的素娘还有如此大胆到无视世俗的时候。
“可惜,我那时没瞧见你。”
听见他这一句,徐素湘撇了撇嘴,嘀咕道:“瞧见了你也不认得。”
裴放一顿,这倒是事实,他与素娘可谓是盲婚哑嫁,因早早定了亲,以至于成亲前三年互相连一面都不曾见过,即便在游街那日瞧见,也定是认不出她来的。
“所以说,我只看了你的脸,都不知道你真实的品性和内心的想法,嫁给你可不就是将就么?”徐素湘看着他,半真半假道。
裴放闻言,摩挲着她的手背道:“我却是觉得,能娶到你,是我一生的幸运。”
徐素湘垂了眼睛,讷讷不知该如何回他。
裴放兀自在心里叹了回气,素娘还是对自己的身份放不开,同时也对这桩姻缘耿耿于怀。
他倾身过去,在她浓密的睫毛上轻轻印下一吻。
徐素湘被他这毫无预兆的动作弄得手足无措,不由伸手去推他,可裴放就像是一座山,任她怎么推都无动于衷。他的唇流连过她的眼角眉梢,攀过她的鼻尖,辗转落在她嫣红的唇上。
此时此刻,徐素湘脑海里所有的思绪不翼而飞,眼里心里就只剩下了他。
四周静悄悄的,下人们早已避去了远处,树影婆娑间漏下一缕阳光,将一旁的冰酪化作了绵绵的一抹白,从青玉碗壁上沁出两道水痕来。
第二日一早,徐素湘如约去了余家见余夫人,她将花小蕊的意思转达了,余夫人沉吟片刻,同她道:“这也不难,我下午带了璧儿去拂云观祈福,你领她来,到时让他们在后山亭中见一面就好了。”
此事说定,徐素湘又到豫国公府去见花小蕊,因下午还要带她去观里,徐素湘就和她一起在裴慧房里用了饭。
此时,三人喝着茶正凑在一起聊天,说起明日的宫宴,裴慧道:“明日你瞧着吧,可有的热闹看了。”
“怎么?”徐素湘不解。
屋里也没外人,裴慧便没了忌讳,同她道:“明日不光礼王正妃和侧妃要来,连姚家表妹也要出席呢,这几日她出尽了风头,王府上面那两位又不是泥塑的,这种日子可不是要杀杀她的威风么!”
徐素湘听了,不禁有些同情起这位姚家表妹来,她这岂不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正想着,外面好似有人在叫花小蕊,她侧着耳朵听了一声,对旁边人道:“你听,是不是在叫你?”
花小蕊立刻站起来,只是还没等她出去,那人就闯了进来。
“死丫头,又在这里烦你表嫂!”花大婶一面骂她,一面进来。
见了裴慧,她立刻换了笑脸,对她一福,正要说话,眼睛却瞟见了一旁的徐素湘。
只听她“哎哟——”两声,连连拍着自己的大腿,瞪着一双眼睛凑上来对着徐素湘左瞧瞧,右看看,咧着嘴叫她,“这不是圆丫头嘛!竟都长这么大了,你看看,我都不敢认了!”
花小蕊连忙去拽她娘的袖子,生怕她再多说点什么出来。
然而,花大婶根本不理她,抽回自己的手嗔她道:“你说你这孩子,在京里遇到熟人了怎么也不跟我说?”
徐素湘见她到了跟前,便站了起来,同她礼貌招呼道:“婶子,好久不见。”
“是!是好久了,得有七八个年头了吧!”花大婶乍然遇见故人,心里激动起来,眼睛里竟泛起了泪花,“哎哟,你看看你都长这么大了,圆丫头,你嫁人了吧?瞧着派头都不一样了,生孩子了没有,生了几个?”
她这一连串的问题徐素湘都不知道该答哪个好了。
一旁裴慧却注意到了她的称呼,一脸疑惑地问花大婶:“花姨,我嫂子乳名叫玉奴,你怎地一直叫她圆丫头?”
花小蕊急得扯着她娘,恨不得上前堵住她的嘴巴。
“什么?!”花大婶一副见了西洋景的样子,看看裴慧又看看徐素湘,连连摇头道,“这就是圆圆丫头啊,从小我看着长大的,我又没老眼昏花,总不能连她和玉奴丫头都分不清吧?”
随着她一张嘴翕翕合合,花小蕊急得都快掉泪了,徐素湘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花大婶说着,那张粗糙的老脸上忽然露出一个遗憾又难过的表情来,连声音都低了许多。
“再说了,玉奴那丫头,早早就死了,也是个没福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