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老年病科的走廊里,谢瑾瑜一只手重重的拍在廊柱上,脸上的表情异常愤怒:“流产?怎么会这样?”
谢瑾初一拳砸在墙壁上:“是林婉仪,刚才她去了病房,肯定说了什么刺激绾宁。”他想起监控里林婉仪走进病房的画面,太阳穴突突直跳。
谢瑾瑜走到弟弟身边,“绾宁现在什么态度?”
“她不肯见我。”谢瑾初埋着头,声音闷闷的,“哥,我是不是真的把她推得太远了?”
“你也别太自责了,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谢瑾瑜安慰弟弟,“给绾宁一点时间,她现在比谁都要难过。”
谢瑾初始终低垂着头,脸色惨白,身形明显比之前消瘦了不少。这段日子他不仅在医院里伺候老爷子,还要照顾绾宁,而且还要坚固公司事宜,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现在连孩子也没了,他和绾宁之间的裂痕越来越深。
深夜的医院走廊寂静无声,姜绾宁强撑着身子坐起来,身体还在隐隐作痛,她却顾不上这些,起身换下穿了好几日的病号服。她答应过妹妹,要陪她走进高考考场。
电梯下降时,镜面映出她憔悴的面容。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谢瑾初发来的消息:“明天早餐想吃什么?我让厨师做了山药粥。”她盯着屏幕上的文字,最终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
孩子没了,她和谢瑾初也该到此为止,往后再无瓜葛。
推开住院部大门的瞬间,夏夜的风裹挟着热浪扑面而来。姜绾宁下意识护住腹部,随即才想到孩子已经没了。她深吸一口气,朝着出租车停靠点走去。
出租车司机听到动静探出头:“姑娘,要坐车吗?”
姜绾宁点了点头,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随即报出姜家糕团铺的地址。
大半夜的回来肯定会惊动父母,姜绾宁已经想好了说辞,和妹妹里应外合,总算把父母给糊弄过去了。
洗完澡出来后,妹妹正在熬夜看书,姜绾宁擦着头发走过去,轻声说道:“小柔,别看了,早点休息,这两天要养足精神才对。”
姜绾柔抬起头看着姐姐苍白的脸色,皱眉说道:“姐,你为什么要急着出院呢?你看你的脸色白的吓人,刚才差点就露馅了。”
姜绾宁虚弱的笑了笑,顺势坐在床上,“医院里太冷清了,我不想一个人住在那里,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能听到孩子的哭声。”只要一想到孩子在她的身体里消失了,她的心就像刀割般难受,那种痛真是常人无法体会的。
姜绾柔眼含泪水,握着姐姐的手安慰道:“姐,你别难过,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姜绾宁笑笑没说话,就算以后她在有孩子,也不会是这个孩子了,妹妹还小,是不会明白这点的。
“别想这些了,专心考试,姐没事的。”
这一夜她都没怎么睡,心里想的全是失去孩子的痛苦,眼泪早已把枕巾浸湿。
第二天早上,谢瑾初早早的来到姜绾宁的病房。他敲了敲门,见里面无人回应,还以为绾宁不想见他,随即才发现病房的门虚掩着,一推就开。
谢瑾初皱了皱眉,轻轻的推开房门,却看到空无一人的床铺,他只觉心脏猛地漏跳一拍,保温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山药粥撒了一地。
“绾宁?”他声音发颤,掀开卫生间的门,里面依然空无一人。
他转身冲向护士站,撞翻了旁边的轮椅,引得走廊里的病人纷纷侧目。
“姜绾宁,住院的姜绾宁去哪了?”他抓住护士的手臂,眼底布满血丝。
护士被他的样子吓到,结结巴巴地说:“她、她办理了自动出院,昨晚就走了。”
而此刻的姜家糕团铺,二楼的窗户半开着。姜绾宁靠在窗边,看着妹妹在书桌前刷题。晨光洒在妹妹的马尾辫上,少女咬着笔杆冥思苦想的模样,让她想起小时候两人挤在一张床上数星星的时光。
“姐,你看这道题。”姜绾柔突然转头,发现姐姐盯着窗外发呆,“想什么呢?”
姜绾宁慌忙收回视线:“没有。”她低头搅动着手里的红枣汤,“快高考了,别分心。”
姜绾柔放下笔,走到床边握住姐姐的手:“等我考完,我们去旅游好不好?去海边,吹吹风,把不开心的事都忘掉。”她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姜绾宁手背上的输液针孔,心疼得眼眶发红。
姜绾宁勉强笑了笑,摸着妹妹的头:“好,等你考上大学,姐带你去看天安门。”
接下来的两天,姜绾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偶尔听到楼下传来车辆停靠的声音,她都会下意识地望向窗外,可每次看到的都是陌生面孔。
她自嘲地笑笑,把脸埋进枕头里。明明已经决定断得干净,为什么还会期待那抹熟悉的身影?
高考当天清晨,杭城的街道比往常热闹十倍。姜家糕团铺门口,姜爸爸系着围裙,往姜绾柔书包里塞了两个刚出炉的豆沙包:“饿了就吃,别紧张。”
姜妈妈抹着眼泪,把护身符塞进女儿手里:“考试别着急,慢慢写。”
“知道啦。”姜绾柔挽着姐姐的胳膊,在人群中踮脚张望,“姐,你说考点门口会不会有卖花的?我想考完买束向日葵。”
姜绾宁看着妹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的阴霾散去几分:“肯定有,等你出来,姐第一个给你送花。”
考点外,人山人海。有位母亲举着“高考必胜”的横幅,声音哽咽:“宝贝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旁边的父亲默默给女儿递上矿泉水,眼含热泪说不出话。
姜绾柔在警戒线前停住脚步,突然转身抱住姜绾宁:“姐,等我出来。”
姜绾宁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就被后面的家长推着往前走。看着妹妹走进考场的背影,她的视线突然模糊。曾经,她也对未来满怀期待,可现在,那些憧憬都随着失去的孩子的同时,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医院里,谢瑾初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屏幕上还停留在姜绾宁的微信界面,可老爷子病房里传来的监护仪警报声,让他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老爷子的病情忽然加重,一刻也离不得人,谢瑾初就算有心去找姜绾宁,也得等老爷子的病情稳定下来才能去。
谢瑾瑜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派人守在她家楼下,等爷爷这边稳定了,你在去找她吧。”
谢瑾初看着病房内插满管子的老人,知道老爷子快不行了,刚才大哥已经联系了殡仪馆,把最大的一间追悼厅留出来。
大伯一家已经来了,此时谢正国趴在老爷子的病床前,卸下平时精明算计的外表,抓着老爷子的手哭的像个孩子。而周丽芳靠在窗边,手绢掩面,给人的感觉像在哭一样。谢瑾萱和程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谢瑾瑜知道,老爷子这一走,他和大伯一家彻底成了仇人,往后在想回到从前那般,根本不可能了。
下午时分,老爷子还是走了。临走时眼睛睁的大大的,一直看着大儿子,好像有很多的话要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今天是考试的最后一天,姜绾宁站在梧桐树下,等着妹妹从考场出来。
烈日下,她的白色连衣裙被汗水浸湿,却浑然不觉。直到考场的铃声响起,她才如梦初醒般,从包里掏出小风扇对着通红的脸颊猛吹。
“这是第几个来回了?”隔壁家长笑着递来一瓶矿泉水,“你家孩子肯定没问题的。”
姜绾宁接过水,勉强扯出微笑:“谢谢,就是忍不住想多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