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林亦晴夸张的起哄声,还有陆铭鬼哭狼嚎的"冠军!冠军!"。温瑶抬头,看见班上的同学正朝这边涌来,跑在最前面的林亦晴手里挥舞着不知从哪搞来的小旗子,亮片眼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要下一场了。"夏知挽突然说,手指无意识地整理着温瑶歪掉的号码布,"能走吗?"
温瑶点点头,却在站起来时腿一软。夏知挽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这个突如其来的接触让两人都僵了一瞬。
"我扶你过去。"夏知挽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一个度,耳尖红得像是要滴血。
她们慢慢走向操场,身后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很快就被阳光蒸发了。
……
主席台上的横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漆主任正拿着话筒调试音量,刺耳的电流声让前排同学纷纷捂住耳朵。高二A班的方阵里,四十多颗脑袋齐刷刷仰着,像一片等待投喂的雏鸟。
"别挤!老子鞋都被踩掉了!"陆铭单脚跳着去够被挤飞的拖鞋,差点一头栽进林墨怀里。
林墨嫌弃地推开他:"滚!你的脚臭得能当生化武器了!"
"肃静!"漆主任的怒吼通过扩音器炸开,"下面宣布团体总分——"
整个操场瞬间安静。夏知挽站在队伍末尾,不自觉地攥紧了医务记录本。她的余光瞥见温瑶正微微踮脚,黑色运动裤下的肌肉线条绷得紧紧的。
"高二2A班!总分第一!"
这句话像颗炸弹,瞬间引爆了整个班级。
"啊啊啊我们赢了!!!"林亦晴尖叫着跳起来,亮片发卡"啪"地打在林墨脸上。
林墨顾不上喊疼,一把搂住陆铭的脖子:"老子就说跳远那5分是关键!"
"放屁!"陆铭挣扎着掏出个皱巴巴的本子,"老子统计过了,4x100接力的8分才是决胜分!"
沈清远默默举起记分板敲了一下林墨的头:"准确来说,我和温瑶贡献的才是最多啊,温瑶的800米金牌贡献了12分。"
全班突然齐刷刷转头,四十多双眼睛"唰"地聚焦在温瑶身上。温瑶正往夏知挽身后躲,猝不及防被推到了人群中央。
"冠军!冠军!"同学们开始有节奏地起哄。
夏知挽看着温瑶通红的耳尖,忍不住抿嘴笑了。这个笑容恰好被林亦晴逮个正着。
"哦~"林亦晴拖长声调,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女生,"你们看小夏医生笑得多甜~"
许老师捧着崭新的金色奖杯回到班级时,差点被蜂拥而上的学生撞得踉跄。奖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杯身上"第23届校运会团体冠军"的字样清晰可见。
"别抢!都站好!"许老师无奈地喊道,声音里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奖杯是要放在班级展示柜的!"
"老师!让我们摸摸嘛!"林墨伸长胳膊,像只讨食的猴子。
许老师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把奖杯递给了站在前排的体育委员:"小心点,别摔了。"
奖杯在同学们手中传递,每个人触碰时都发出夸张的惊叹。轮到温瑶时,她突然转身,将奖杯递向站在外围的夏知挽:"医务组也是班级一份子。"
夏知挽愣住了。全班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只悬空的手上。
"接着啊!"林亦晴急得直跺脚,亮片裙子哗啦作响。
夏知挽的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金属,就被温瑶一把握住。两人的手共同托住奖杯底座,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咔嚓!"
不知谁偷拍了这个瞬间,后来成了班级群里最热门的表情包,配文是"冠军的温柔"。
"说正事!"许老师拍手示意大家安静,"周末的庆功派对,需要分工,我来出钱——"
"我负责烤肉!"陆铭举手,袖口还沾着上午接力赛的泥巴。
"你负责烤糊吧!"林墨翻了个白眼,"上次野炊你把香肠烤成了木炭!"
许老师扶额:"林亦晴负责采购,沈清远管账,温瑶..."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站在角落的夏知挽,"你和夏知挽一起准备医疗箱吧,以防有人吃坏肚子。班委负责……"
这个安排引起一片意味深长的"哦~"。夏知挽假装整理医药箱,把红透的脸藏在柜门后面。温瑶则盯着自己的运动鞋,仿佛突然对鞋带产生了浓厚兴趣。
"老师!"林墨突然举手,"能带家属吗?"
全班哄笑。许老师瞪他:"你先把上周逃的数学补考过了再说!"
当漆主任阴沉着脸走上讲台时,连最闹腾的林墨都闭上了嘴。
"明天全校停课一天。"他咬牙切齿地说,仿佛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施工队要修整操场。"
短暂的寂静后,教室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林墨跳上课桌开始即兴rap,林亦晴带着女生们把彩带喷得满天都是。陆铭甚至抱着沈清远转起了圈,直到被对方用记分板拍开。
在漫天飞舞的彩带中,温瑶悄悄碰了碰夏知挽的手背:"明天..."
"嗯?"夏知挽转头,一片金色彩带恰好落在她的睫毛上。
"要不要一起去?"温瑶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夏知挽耳中。
那片金色彩带晃了晃,最终飘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
夕阳西斜,狂欢过后的教室一片狼藉。夏知挽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绷带,听见脚步声停在身边。
"给。"
温瑶递来一瓶拧开的矿泉水,瓶身上凝结的水珠滚落到夏知挽手背上,凉丝丝的。
"谢谢。"夏知挽接过水,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腕,那里的脉搏跳得很快。
窗外,林墨和陆铭的打闹声渐渐远去,广播里开始播放退场音乐。温瑶靠在窗边,夕阳的余晖给她镀上一层金边。
"今天..."
"嗯?"
"跑800米的时候..."温瑶转着手中的金牌,"最后200米,我差点放弃。"
夏知挽抬起头。
"然后我看到你站在终点线。"温瑶的声音很轻,"突然就觉得,还能再跑十个800米。"
夏知挽的睫毛颤了颤,护腕下的旧伤隐隐发热。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摘掉了挂在温瑶发梢上的一片彩带。
那片亮晶晶的彩带在她掌心蜷曲,像只安静栖息的蝴蝶。
夕阳将跑道染成橘红色,空荡荡的看台上还留着几面被遗忘的班旗。操场角落,林墨和陆铭为半根烤肠的归属权扭打成一团,扬起一小片金色尘土。沈清远坐在裁判席上记账本,眼镜片反射着最后的天光。林亦晴带着几个女生在跑道上追逐,亮片裙摆掠过终点线,像一群掠食的翠鸟。
温瑶靠在足球门框边,冠军金牌垂在锁骨处微微晃动。她望着远处医务室亮起的灯,那里有个人影正低头整理药箱,侧马尾的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曾几何时,这个操场对她而言只是训练表上的打卡点。现在那些斑驳的跑道线却像五线谱,陆铭跑调的口号是低音部;林墨耍宝的跟头是休止符;夏知挽站在终点线时攥紧的衣角,是最动人的强音。
夏知挽推开医务室窗户,晚风送来烧烤的香气。她看见温瑶在暮色中举起可乐罐,铝罐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这个曾经独来独往的少女,此刻正被喧闹的人群包围,却只对她一个人笑。
远处,许老师抱着记录本走过跑道,漆主任的怒吼隐约可闻。青春像这夏末的风,裹挟着汗水和笑声,掠过每个人的衣角,又呼啸着奔向远方。
而有些故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