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三叔三婶家时,夜已经很深了,不想打扰他们休息,我悄悄地领着贺兆齐进了屋里。
我蹑手蹑脚地走进堂屋,回头一看,贺兆齐双手吊儿郎当地抄着口袋,无所顾忌地迈开步子。
我压低声音提醒道:“小声点,别吵醒他们了。”
贺兆齐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我走路都是没声的。”
进到里屋,开了灯,我指了指床,“床有点小,可能挤不下。等一下,你变成猫吧?”
“阿铭,我得病了。”贺兆齐忽然这样说,我紧张地转头看他,不料他下一句却是:“我得了一种不能变回原型的病。”
又开始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能次次都被他耍着玩,我决定顺着他的话来回道:“我觉得你还可以抢救一下。”
“我已经放弃治疗。”
“别介,你千万不要自暴自弃啊,一定要坚持治疗啊!”还要顺便治一治脑子。
“好的,为了阿铭,我会坚持治疗的,今晚就算了吧?”他低下头,在我耳边,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舒缓节奏说。
我微微抬起头,瞧见他眼里的笑意满得都溢出来了。
他的眼睛狭长,偏偏瞳孔极黑极深邃,平常的时候,漫不经心地低垂着眼睑,显得慵懒,带了一丝清冷。但是他认真注视一个人的时候,又是那么温柔。
画风突变,某种深情款款的气氛萦绕不去……我彻底接不下去了,服气了。
“说真的,我现在才发现,我没有那么豁达,只看着你,我做不到。”贺兆齐笑了笑。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大臂外侧,“好的,我知道了,但是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话还没说完,那个木头小人从贺兆齐身上掉了出来,小人的眼睛里冒出了一股股黑气。
那黑气弥漫开来,笼罩住了木头小人的脸,扭动着变成了一张模糊可见的人脸,赫然就是冯修宁。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钩子,狰狞的五官不停地扭动,“阿铭,你不许喜欢他!不许不许不许!你是我的……”
贺兆齐拿出一张符纸贴在小人上,它才安分。贺兆齐低头研究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他的执念很深。”
“要不然请十方来试试?”
“这封印恐怕不能坚持那么久。”
我想起白师父的话,脑子一抽,“要不然我来试试?”对上贺兆齐的眼神,连连摆手,“我胡说的,你别当真。”
“别想了,实在不行,就物理处决。”
“……”毕竟冯修宁是我幼年的玩伴,他的死是我间接造成的,他还救过我两次,我实在不忍心看他魂飞魄散。
窗户没有关,明亮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洒在地上,如同铺上一层银霜。
之前我还有一点困,现在却睡不着。看着帐顶,被子盖到肩头,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被子里面。
我翻了身,脸对着贺兆齐,他侧头看过来,那双眼睛沾惹了一点月光,在黑暗里显得很明亮。
视线在空中交汇,不知道为什么,我稍微有点尴尬,“你也睡不着?”
“阿铭。”他靠近,看着我的眼睛,像是直望到灵魂的深处。
我深深地看进他双眼里,深邃的黑暗垂泻而下,似乎被这目光笼罩着,愣愣地问道:“什么?”
他半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地勾起了嘴角,“反正我们婚书都签了,不如进行下一步?”
旖旎的气氛一扫而空,这厮真是得寸进尺。
我翻过身,拉起被子,盖过脑袋,瓮声瓮气地说:“什么也没听见,我睡着了。”
“说笑的。”他像剥粽子般地掀开我的被子,低下头,凑在我耳朵边轻声呢喃,“你脸好红。”
低沉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沙哑,带了几分蛊惑。
耳朵里隆隆地响,全是呼吸的热气,心跳不禁有些加速,我甚至感受到了一瞬间的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