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已经小了很多,不多时便会停。
麻袋里钻出来那人本意是把恶徒丢墙角等他醒就行,反正已经无法动弹,影卫却随了卜逯儿谨慎的性子,一定要将人绑起来才放心,那人便不再坚持,朝卜逯儿走过来。
“姑娘好些了吗?”
此人身形高挑,蹲下来与卜逯儿说话。虽说蓬头垢面,面容却实在俊俏,尤其那双眼睛熠熠生辉,令人移不开眼。
“好多了,让阁下见笑了,”卜逯儿已经缓过劲来,向来人道谢,“方才情况危急,多谢出手相助。”
那人摆着手自谦起来,“哪里哪里,我听气息判断你们人多轮不到我动手,却没想到有这么多人,还以为你那句话是在和我说呢,看你们的架势该是想活捉,倒是我唐突了。”
“还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我叫毛小蝶,姑娘随意称呼就是。”
卜逯儿点点头,“在下商自行,这是家兄商自在,我们兄妹二人是第一次出来行商,因此多带了些随从护卫。”
“谨慎些也是应该,这附近匪祸不断,多防备着点不是坏事。”
“匪祸?”卜正阳嘴快接话,“我们这一路倒未曾听说过附近有什么匪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毛小蝶想了想,“该有三个多月了吧。”
卜正阳惊道:“这么久!没有人报官吗,官府是不知道这件事还是怎么的,怎会放任这些匪徒为非作歹?”
“报官若是有用早就把这些匪徒一窝端了,哪里用得着我们这些行走江湖的人来搅和,官匪勾结早就蛇鼠一窝。”
毛女侠言辞间也是一脸愤恨。
卜逯儿想起冶县县令与他人的谈话,料想那人恐怕也是匪徒,若是县官已经与匪徒狼狈为奸,大费周章清路以免祸事被京城那边知晓,倒也说得通。
“毛女侠出手果决,我们敬佩您是侠义之人,”卜逯儿问出心中疑惑,“方才听那恶徒说你不是他们一开始抓到的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先前洗劫了一家农户,我赶到的时候已经迟了,没能救下其他人,顺着沿路的痕迹一路追,趁夜将被他们抓走的人换了出去,本想顺路跟他们回匪窝,不想在这里遇到你们。”
毛小蝶似乎想起了那家没能救下来的人,眼里透露着情绪低落。
“说来也奇怪,我们曾在他们常出没的地段设过埋伏,偏偏这几天他们都销声匿迹,好不容易抓到点踪迹,却是那般情形。”
卜逯儿注意到对方话里的“我们”,知道这位女侠并不是单枪匹马在剿匪,斟酌问道:“毛女侠救出去那位可有地方安置?”
“安置在郊野养伤呢,”毛小蝶却似乎意识到自己已经透露过多,岔开了话题,“那恶徒也该醒了,我还得去审一审匪窝的位置。”
说着便起身,正要转身却又止步,朝一旁的影卫道:“这种穷凶极恶之徒嘴比较硬,审起来场面恐怕不太好看,我还是把人拖到外面去好了,不知可否借匕首一用,短刀也行。”
影卫递了一柄短刀过去,毛小蝶接过后被卜逯儿叫住。
“毛女侠不必顾及我,我也想听一听这匪徒与冶县县令到底有什么交情。”
毛小蝶不由起疑,问道:“商姑娘只是去冶县投奔亲戚,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卜逯儿已经对此人放下戒心,打算坦诚相待。
“不瞒毛女侠,其实我们刚从冶县出来正往芫州城去,在冶县被县令拖延了三天,听那县令与人协议护我们周全,方才你也听到他们说的话了,自然要问一问到底是何缘故。”
“冶县那狗官为何要护你们周全?”
“我们是从京城来,打郡主旗号行商的,我猜他们是不想被京城那边知道。”
“哪个郡主?”
“晋王府小郡主,”卜逯儿应答后随口问,“毛女侠对京城很熟悉?”
“没,我就是好奇问一嘴,”毛小蝶嘿嘿一笑,显露出一点俏皮,转身朝恶徒走去,“商姑娘背过身去听声音就是,我对这些匪徒不会手软,若是姑娘受到惊吓,我先给姑娘赔个不是。”
卜逯儿应道:“无妨。”
毛小蝶说不手软是真不手软,看那恶徒还没醒,直接踩手筋将人痛醒,开门见山问:“你们占的哪个山头作窝?”
那恶徒醒转后破口大骂,看样子不打算配合,毛小蝶掏了掏耳朵,随手一扔短刀,钉在对方下身最脆弱处。
方才还满口污言秽语的人,脏话和痛呼一起卡在咽喉,混杂着口水咯痰一般出了几个气音,随后翻起了白眼。
卜正阳在后面见了心里一抖,心想这人看起来直率又良善,下手竟如此狠厉,挡着妹妹的视线在心里默念人不可貌相。
毛小蝶这时候已经没什么耐心继续等人疼晕过去再醒了,伸手在几处穴位上狠点,让人保持住清醒。
“问什么答什么我就给你个痛快,”毛小蝶手按在刀柄上威胁,“不配合的话,一个问题转一次刀柄,我有得是办法让你保持清醒。”
那恶徒清醒着痛了一回,总算学聪明,没余力应声,只粗粗喘着气。
毛小蝶原话又问了一遍,“你们占了哪个山头作窝?”
“龙……龙牙坡。”
“坡上有多少人?”
“五十。”
毛小蝶转头问卜逯儿道:“商姑娘,你们随行的护卫有多少人?”
卜逯儿料想对方是想和自己借人,扬声应道:“三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