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扫完墓回来,白桐情绪不佳,想睡觉,连午饭都吃不下。
“你们自己搞定吧,我力不从心了。”白桐走去卧室。
叶然准备点外卖,正巧方可打来电话。
“老爷子问你们中午来不来家里吃饭?他的麻友和曲友今天都不得空,他闲来无事想露两手。”
“好啊。谢谢爷爷。”叶然说,“我们一会儿就到。”
中学期间,她和老爷子接触得不多,去方可家,也仅有两次。
一次是高二。
方可为表诚意,带着她去见家长,一进门就是一嗓子“老爷子,快来瞅瞅孙媳妇”,惊得她原地发懵。
“老爷子不反对早恋。”方可得意,“他还催我早点下手,免得女孩子走出小县城,见多了世面,就看不上我这个乡巴佬。”
老爷子特别热情,好吃好喝地招待她,还拿出一对戒指给她看。
“你别瞎搞!”方可收起戒指,“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把这玩意儿拿出来干嘛?也不怕吓到她。”
那是老爷子夫妻俩的婚戒,说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早年给了方可的父母,等他们一离婚,老爷子就要了回来。方可的爸爸再婚时,老爷子嫌他勾三搭四不是好鸟,不配得到传家宝,决定直接传给孙子孙媳妇。
第二次是高考后。
方可拿到录取通知书,叫她去家里庆祝。
白浔没去。她说了不再见她,就真的避开一切可能会和她碰面的场合。甚至连叶衡去世,当她得知消息的时候,葬礼已经结束,白桐让她别回来了。
那天,老爷子得知她考上了Q大,拍一拍方可的肩膀:“小伙子,你差得不是一星半点,难怪孙媳妇不要你了。”
“不是这样的。”聂许也在,但她没有揭穿他和方可的关系,只解释,“我和可仔性格不合适。”
“不要紧。做不成夫妻,做朋友也好。”老爷子笑着捋一捋胡须,“以后你飞黄腾达了,记得提携一把这小子,好歹情分比旁人深一些。”
大学四年,她和方可的学校相隔不远,不是方可来Q大找她诉苦,就是她去方可的学校换口味。
她真正和方可建立起了友谊,可白浔不在身边,她没有夺走她铁哥们的愉悦感,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后来两人又在同一家公司,交往十分密切。
逢年过节,她去看望老爷子,总是被撮合。
“你们快复合吧,性格呢,这么多年,也磨合得差不多了。”老爷子循循善诱,“彼此又知根知底,可仔虽说不能给你游艇别墅,但也勤奋顾家,是个踏实靠谱的人,你们早点结婚,我嗝屁前想抱上孙子。”
方可好死不死地装聋,压力来到她这边,她只好推脱有对象了。
老爷子长叹一口气:“这就没法子喽!”再猛拍方可的后脑勺,“你干什么吃的?天天盯着,还能被人挖了墙角!”
叶然每次带的礼物都不同,水果、牛奶、补品自不必说,她还会根据老爷子的喜好,给他选购麻将、二胡、跳广场舞用的扇子。
三天前,她淘了一方砚台。老爷子喜欢写毛笔字,既实用,又体面。
“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去方可家的路上,叶然问白浔。
“文房三宝。”白浔说,“昨晚拆快递的时候不小心摔了,砚台裂开,所以缺一样。”
叶然一愣:“你选的是哪个牌子?”
白浔报上,叶然说:“靠在路边停一下。”她拆开包装盒,让四宝齐全。
“哇!”白浔故作难以置信,“有点意思!”
“你没和可仔通气?”
“没有。”白浔举手保证,“看来,咱俩还是有点子默契在身上的。”
叶然不相信,当场打电话对峙,方可无语:“连这都要吵,你俩有完没完?快来吃饭!”
老爷子身体硬朗,脸上布满皱纹,但精气十足。一身深蓝色棉麻居士服,白发扎起来,在脑后绕个钻,要是手臂上再搭个拂尘,活脱脱一位道长。
“稀客稀客。”老爷子和白浔握手,“出了趟国,感觉怎么样?”
“外面的中餐不好吃。”
老爷子笑声爽朗:“是吧?乡愁,就是一盘甜淡适中的家乡菜。”
满桌都是家乡菜,老爷子养生,吃几口就了事,看着年轻人享用,提醒他们:“不许浪费,光盘为荣。”
午饭结束,老爷子拆了礼物,兴致大发,当场就要去写几个字,书房门一关。
“你们玩你们的,不要拘束。”
三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叶然搜到《浴血黑/帮》,看着小雀斑心花怒放。
高二那年,她和方可看《德伯家的苔丝》,小雀斑一出场,她就直呼“好帅”。
“帅吗?和我相比,还差一点。”方可不服。
叶然坚持:“他更帅!”
那时候,她在一众英伦绅士中一眼瞅中了一个,一直迷恋到现在。
她就是这样的人,做出了选择,就不会再左顾右盼。有时候,她也对这份执着和顽固无可奈何。
“上回没能偶遇,咱们再找个机会去一趟?”方可问叶然。
叶然想了想:“这次别光盯着伦敦了,直奔粉丝见面会吧。我想请他帮我签个名,要是能写一句祝福就好了,两句也成,三句......”
她说着,感觉味道很熟悉,笑起来。
白浔看着两人聊天。
以前,和方可聊个没完的是她。
自从方可在她面前大骂父母,并且画圈圈诅咒那对不够尽责的男女,她就对方可敞开了心扉。
共同的怨念让他们关系亲近,两人时常凑在一起大发牢骚。
“我受不了我妈的攀比式教育了,她喜怒无常,还体罚我,简直不能忍!”她盘算着,“我得想办法搞一笔钱,然后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
“你走了,叶然怎么办?”
“她在白阿姨身边过得挺快乐,我不担心她。”
她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舍不得。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叶然,她就觉得天昏地暗,呼吸都有些困难。
与叶衡的种种冲突,她对叶然只字不提。
她和方可达成了共识:
他俩没心没肺粗线条,背地里怼天怼地怼爹妈,发泄完了,心情舒畅,就能撑着再过一段日子。
可叶然不一样。她心思细腻,性情又温柔,会把难过藏在心里,让痛苦啃噬心灵。
把她拖入泥潭,让她分担他们的煎熬,他俩都不忍心。
“叶然是纯洁的天使,她应该永远心怀光明,而不是像咱俩一样,满腹阴暗和刻薄。”她对方可约定,“我们不要污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