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叶然醒来,再三保证自己问题不大,独自可以应付。
“领导,我要再请一周假,请批准一下。”她说,“你昨晚都没有好好休息,要不你也请一天假?”
“不行。”白浔无奈,她想陪在叶然身边,但条件不允许,“今天要见客户,不能撂挑子。”
目送白浔离开,叶然点开APP,发现没有留言,悻悻。
她想回家,回到她的城堡中。医院里充满福尔马林的味道,她还是喜欢城堡内淡淡的香气。
宋焘来了,带着水果和鲜花。
“小叶,你最近挺红!”宋焘紧跟潮流,美美地吃了绯闻瓜。
“是嘞。鲜血的颜色就是红。”
宋焘哈哈大笑:“我不是这个意思。”聊了两句,就暴露出丑恶嘴脸,“你不到岗,耽误不少事情。”
“说句人话吧你!”
叶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先前粒粒问她,有没有想过告别965,过得轻松简单一些。
当时,她没有放在心上。
可刚才,趴在阳台上看着白浔行色匆匆地走出医院,她扪心自问,拼死拼活的,有什么意思?一辈子好短,天灾人祸好多,既然不再和白浔竞争了,不如换一种生活方式。
要是白浔和她同心同志就好了。
“我跟你提前报备一下。”叶然说,“我打算离职。”
“为什么?”宋焘明显慌了,“没能升职,心里不痛快?”
说到这个,叶然就来气:“对!相当不痛快!”
一局定胜负,是对她前八年辛勤付出的侮辱。
从一开始,她就对这个规则非常不满,但又找各种理由说服自己,现在终于直言不讳,心里舒坦了一点。
“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宋焘乐呵,“加薪可以,离职不可取。”
“我没有想跳槽,你不用担心我为别家效劳。”叶然直戳宋焘的痛处,“我只是想做一些别的事。”
“比如?”
“暂时没有想好。”叶然自顾自地说,“昨晚在手术台上,我回顾了一下生命轨迹,发现我一直忙啊忙,以前拼命学习,后来拼命工作,每天都焦头烂额,但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究竟想要什么,太可悲了。”
“哈哈哈,我听明白了。”宋焘说,“你想去旅行!可以,给你批一周假。”
见叶然冷冷的,他改口:“半个月?”两秒后,又说,“一个月,不能再多了。”
“职位暂时让你的助理顶上,等你玩够了,回来继续好好干。”宋焘认为条件给得足够优待,话锋一转,“你的助理顶得住吗?”
“没问题。小鱼稳重靠谱,对业务也熟悉。”叶然说,“不是缺一个创意副总监嘛,你不考虑提拔她?”
“职位调动,得公开透明,还需要经过一番考核......”
一声冷哼打断了宋焘的聒噪,他以笑声缓解尴尬。
“我发现你经历了一次意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宋焘说。
“有吗?”
“有。”
宋焘觉得,滴水不漏的叶然不见了,她变得有了锋芒,说话夹枪带棒,多了几分人味。
一直以来,叶然给他的感觉都礼貌周到、无懈可击,像一台程序运行良好且热情的机器一样,不会出错,得体从容,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公然表达不满,更别提冷笑、翻白眼,露出鄙夷的神色。人工智能进步迅速!
要是搁到八年前,他就会吓唬他的小助理:“小叶,注意分寸,小心我把你开了。”
然而现在,他只会尽力挽留劳模,希望她不要意气用事。
满大街都是人才,但用着放心、合作愉快的,其实不好找。
叶然想,大概是因为,心头的一道枷锁解开,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其他的束缚也随之松散,这两天,她感觉轻松了许多。
往后我不会再压抑情绪了,她心说,我会真实地表达想法,以合适的方式,活得自在一些,纯粹一些。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宋焘叮嘱叶然好好养伤,回了公司。
客人送走一位,又来一位。
粒粒放心不下,抽空来医院探望。
大明星全副武装,一进门就梨花带雨:“是我的错,还痛不痛?”
叶然笑着安慰粒粒:“粉丝行为,不必上升到偶像。”
“我还是觉得很抱歉。”
粒粒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呼吁粉丝理智追星,可还是良心难安。
要不是她有意把叶然曝光,她就不必承受这种无妄之灾。爱是彼此呵护,而非带来伤害,她觉得自己自私得过分。
叶然不了解前因,更多的是对粒粒的担心:“我没事的。倒是你,出门得安排个保镖,狂热粉太可怕了,注意安全。”
两人聊着,手被握住,气氛有些微妙,叶然感觉粒粒的表情不对劲,急忙制止她。
“我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一个怎样的人,确定无疑,无可替代。”她说,“就好像刀划在背上,我知道疼痛发生在距离心脏多远的位置,你不要来做替代品,你也做不了。”
话很残忍,但就得快刀斩乱麻。诚如方可所言,粒粒小号上记录的相处细节,有些超出闺蜜范畴了。
“你想得美。姑娘我直如钢筋!”自欺欺人完,粒粒嗔怪,“还说是‘塑料姐妹花’,你个骗子!”
“你都知道了?”
“我多聪明呢,这种事情逃不过我的眼睛。”粒粒内心苦涩,但强撑着笑容,“如果你俩最终没有结果,欢迎随时来找我,你在我眼里,可是香饽饽。”
叶然笑了笑,算作回答。
粒粒送上拥抱:“传了那么多恋情,没有一次是真的,我真悲催!赶快安慰安慰我。”
叶然摸摸粒粒的脑袋:“再等等,好的缘分往往要经历一些波折,我掐指一算,你的良缘马上就出现了。”
她不经意间一抬头,迎上两束犀利的目光。
要命!和其他女孩儿拉拉扯扯,可不是一个有操守的钓鱼佬该做的事。
午饭时间,白浔来医院瞅了瞅,见社牛迎来送往、满面红光,话不多说,留下菜饭扬长而去。
下午,叶然就待不住,办好了出院手续。
白桐打来电话:“我刷到新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阿浔也真是的。你们都瞒着我。还有小方,都不是好东西!”
听完白桐的唠叨,叶然再三强调:“我没事,一点小伤,没必要大惊小怪。你不用专门跑来照顾我。我明天就能照常上班了。”
她对城堡不熟,想找支笔写几个字,拉开抽屉,看到一方砚台。
不是说摔碎了?
她给方可发信息:白总监给老爷子买礼物,没有和你商量?
“商量了。我俩一起挑的。”方可说,“我告诉她你准备了砚台,她就选了文房四宝。”
“什么用意?”
“我哪知道?”方可头大,“你们女生的脑回路,曲里拐弯,叽叽歪歪,鬼才搞得清楚。”
“平权警告!”
叶然无意中找到了白浔平板。
“我没有偷窥痞,就浅试一下,看看能不能解开密码。”她边输入生日边自我开解,“当年她也偷看我的日记了,扯平!”
密码无误。
“咱俩的脑子,一样简单。”
微信弹出新消息。
叶然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乔峤的虎狼之词:还不吃抹干净,更待何时?
她点开,呆住。
乔峤:一两句就能说清楚,你磨磨唧唧这么久,真没出息!
乔峤:直接问她,打直球懂不懂?我都替你着急!
翻了翻聊天记录,叶然更呆。
所以,她们啰哩吧嗦的在瞎搞什么?明明是双向奔赴,她们却各自在脑海里上演了一波单相思的大戏。
她对自己无语,继而又快乐得没边。
“不愧是我的Girl,和我一样蠢萌。”
APP打开,真相大白。
阔别,实则从未远离。
这一刻,她原谅了先前所受的所有苦难,并无比感激生命。
下午四点,叶然一朝被蛇咬,心有余悸,战战兢兢地去超市买了几样菜,照着网上的教程一步一步做。
三盘素菜,是目前她的水平极限。而后拍照发给白浔。
六点钟,她趴在阳台上,看着住户从小区门口进进出出。黑色奔驰驶入视野,瞬间雀跃,赶在白浔出电梯时,打开房门。
“欢迎回家!”
“哇!你真是......”白浔懵圈,“说吧,在憋什么大招?”
“周末我们出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