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净公子分明未曾动作。
而小侯爷,也仅仅是执了一礼。
小侯爷是如何死的?
文柳娘做梦也没想到,她经营百媚楼数十载,竟在今天,有人青天白日下,死在楼里,她脑海里一直响着当初卖净公子的人,好心提醒的那句话“这个男人有点邪门,你可小心些”。
邪门的公子,能有多邪门,一座金笼罩下,既防备了意外又突出些与众不同的神秘感,来钱来得岂不容易,可此时此刻,文柳娘终于亲眼见到了。
这公子真是邪门。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如果死的是一般人还好办些,可今日死的可是安定侯骆澜的嫡长子骆灵遇。
文柳娘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手脚并用爬上高台的,只看到金笼内,千里小净依旧淡漠的保持坐立的姿势,微垂着眸子,眼神空空,而骆灵遇亦是保持着执礼的姿势歪倒在地上,从姿势上判断,骆灵遇确实是向千里小净见礼时倒地。
奇怪的是骆灵遇神态安然,面色平常,倒不像是死了,像是睡着了,文柳娘胆战心惊的伸手,试探再三,探上骆灵遇的鼻息,骤然一惊,猛的缩回手来,眼中闪过不可思议,还有一丝疑惑,她侧头贴在骆灵遇胸膛上,听到一丝微弱的心跳声。
骆灵遇没死?
文柳娘喜极而泣,又笑又喊:“请大夫,快请大夫!”
一缕清香自铜兽里瓢出,室内圆桌突然被一掌掀飞,绣凳上坐着一位锦衣华带的男子,他正将伸出地手缓缓收回,他面庞刚毅,眉目如刻,此刻眼中全是怒意,说话时又带着些微笑意:“人确实没死,可他这样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打扮妖艳的文柳娘身子吓得一抖:“侯爷,此事还需从长记忆。”
此人便是骆灵遇的父亲,褚因国威名远扬的安定侯骆澜。
文柳娘讪讪一笑,再也不敢有所隐瞒,痛心道:“我大约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是如何救醒小侯爷,却不得而知了。”
骆澜斜目看她良久,倏然一笑问:“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那你还不赶紧说!”
文柳娘最怕骆澜这种人,端得一副和和气气地模样,可这团和气的背后是要命的刀子,她停思片刻,重重叹了气,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锦帘后的方榻上,那抹素影安静的坐在那里,不吵不闹。
文柳娘眸底闪过一丝不忍,缓缓道:“这可能与净公子有关。”
文柳娘并不知事情全貌,都是在当初卖他的老汉那里听说的,据说是一个喜欢钓鱼的老汉,闲来无事,在泛金河边钓鱼,意外发现躺在河边水草的千里小净,有无数小鱼儿游恋在他身边,水草缠住了他的手脚,若不然还不知飘到何处。
老汉心慈,见人泡在水里冷得整个人脸色苍白,连忙将人捞了上来,鱼也不钓了,连背带拖地将人拖回了家。
老汉住在一个偏僻村落里,由于常年的劳作,便是小娃娃都有些黑黢黢的,乍一见到如何俊美的公子,瞬间传得四里八乡都知晓。
老汉照顾他整整三日才醒,可惜醒来之后便呆呆的,不言不语,像走了魂失了窍的傻子。
可谁让他长得俊美呢,依旧让人生出几丝怜悯来。
可好景不长,土匪过村,以为千里小净是个姑娘,故作男子装扮,二话不说,将人掳上匪寨,这一去便再无音讯。
老汉始终心有牵挂,便在一个月夜悄悄潜上匪寨,只想确认一下千里小净的生死,可是寨中空无一人,直到走到寨后,地上死尸累累,就在尸体横肆间,千里小净正神游般垂着眉眼,对一地的尸体恍若无觉。
整个土匪寨无一人活着,但那个柔柔弱弱痴痴呆呆的千里小净却完好无损,不惹尘埃地活了下来。
骆澜微微蹙眉:“你是说,整个匪寨是因为他而死?”他一指指向锦帘后的人影。
文柳娘叹气道:“不知。”
那么,是谁杀了匪寨的土匪?
是千里小净吗?
为什么匪寨的土匪被杀,而骆灵遇却陷入昏迷?
这其中有什么区别?
“那他又是怎么来到百媚楼?”
文柳娘连连叹气:“那刘老汉将人从匪寨领了下来,又觉得实在诡异,便将人卖到了百媚楼,他与我提起此事时,便说过净公子有些邪门。”
骆澜斜目盯着文柳娘许久,倏然冷笑:“所以,你用金笼困他,并非真的困他,而是为了防止匪寨那一幕重现。”
文柳娘硬着头皮点点头,苦哈哈道:“我并不信刘老汉的话,但他说得信誓旦旦,我又总是不安心,便想着拿他赚够了银钱,随便卖了算了,不曾料到一向对外界毫无反应的净公子,竟然对小侯爷送的嵌龙珠项链有反应……”
“他不该有反应?”
“从他来到百媚楼,献宝者无数,而他只对小侯爷的嵌龙珠项链有反应。”文柳娘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心中的感觉,明明有反应是对的,可她从内心觉得过于反常。
也就是说,正因为千里小净一直以来对外界不做反应,文柳娘这才以千里小净的入幕之宾作饵,淘尽无数财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