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乔三妹第二天就能全须全尾地回家,叶轻狂望眼欲穿,竟没等到这女孩回来,他揉了揉太阳穴,自家徒儿丢了,得找啊!
乔三妹顺着星流飘啊飘啊,从枉死城返回人世间,抬头可见亿万繁星闪耀,又见月华如练,她想到张若虚的那四句诗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更深露重,山间夜里雾气弥漫,三妹四处张望,原地转圈,这是哪里啊?惶惑间,一辆电动车驶来。
乔三妹连忙上前:“大姐,请问这里是哪里啊?可不可以借我手机,打个电话。”
那女人大约四五十岁,停下车,只见一个漂亮女孩大半夜的在路上站着,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年纪,于是开口问道:“你半夜在这里干嘛?没带手机吗?”边说边掏口袋,刚准备递过去,她留神好好打量女孩,突然发现她竟然脚不沾地、漂浮在空中!
她惊叫一声,拧起油门,歪歪扭扭地骑走,人越慌越容易出错,一不小心摔倒在地,路面刮出一条白晃晃的车痕,人也摔得不轻,可还是挣扎着想扶起车逃命,可又疼又慌,车都扶不起来。
三妹见状心中愧疚,又不敢上前,踌躇一番说道:“大姐,我不是鬼,我是法师,正练功呢!相逢亦是有缘,我的手机号码是×××,如果需要的话,请来电,我可以赔偿你的损失。”
三妹幽幽叹息,飘走了。
叶轻狂在天快亮时找到了她,那时候她正躲在山林里,假装自己是一朵野生菌。晨光熹微,在繁密的林中化作百十条光柱,隔着檵木、山胡椒、胡颓子的叶子,听到他的呼唤,悠悠抬眼,两两对望,她的眸中点点凄怨,叶轻狂心仿佛被拧了一下。
叶轻狂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一只古怪的狐狸,因为他也搞不懂自己的心,我在想什么呢?真奇怪,太奇怪了。
没两天,乔三妹就接到了大姐的电话。通话完毕,三妹脸色凝重,其实本不想多事,参合别人的人生轨迹。
但,谁叫我有所亏欠。
乔三妹瞥了瞥躺在沙发上的某人,那厮正一脸认真地看美剧学英语。她吐了吐舌,垂手碎步走到叶轻狂身边,换上谄媚的笑容,“师父,您忙吗?”
叶扭头,眼神狐疑,手中平板幻化成白光消失,“何事古怪?”
乔三妹骨碌坐下,把那天发生的事如实相告,“我之前报电话号码是想赔她钱,但现在她女儿遇到邪祟,需要的不是钱,是帮忙驱邪。”
“这样啊!好,这案子我接了。”叶轻狂施法将凌乱的厨房拾掇一番。
双方约在茶馆见面。
大约十三日前,甄家女儿开始闭门不出,母亲趴在门口,听见里面传来靡乱之声大为震惊。
“我趴地上想往里面瞅,但缝太小实在看不见。打不开门,就只能撬门了。叫人把门撬开后,就看见她神思萎靡,昏昏沉沉的。我起了疑心,掀起她衣服,她身上竟然有欢好后的痕迹!”
说到此处,甄母气急,双眼含泪,她一边说,一边比划,好像在和想象中的邪祟做斗争。
“我掀开被子,上面痕迹未干,屋子里都飘荡着那股味道,除了情欲之外,我还闻到一股子狐狸的臭味,一个黑影极速窜出来。”
这句话让叶轻狂也紧觉起来。
“房间里明明没有男人。我问女儿发生了什么,可她只是闭嘴不谈,被撬开的锁莫名其妙恢复原状,女儿主动走进门里,反锁上门,客厅里突然出现一堆金条,一个声音凭空出现,说它叫武峯,桌上是聘礼,我的女儿从此就是他的女人了,让我笑纳。”
甄母尖叫起来,“我要笑纳什么!这算什么!我发了疯,举着菜刀,到处找,电视柜那里窸窣有声,我打开柜子,狠狠就是一刀,像是碰到了钢筋上,菜刀猛地从我手上飞出去,深深插进墙里。”
案上那杯清茶绿汪汪的,叶芽晃荡荡的,在水中徜徉。
“我想,这一切就像聊斋一样,对,就是聊斋里迷惑人的狐狸精一样!”她右手握拳在案上一锤,表情笃定。
乔三妹听完她的叙述,放下手中的竹织抱枕,“看来的确有问题。”
甄母像一只受惊的鹌鹑,声音颤抖:“我只能相信你们了。”
米元樟是个山区小镇,这里风景优美,自然资源条件优渥,青壮年大多外出打工谋生,只有老人在家带小孩。平时人口不多,寂寞的乡间生活总带着点忧郁的朴素情怀。
已是晚上九点,甄家一家子浩浩荡荡地等在路口,翘首以盼,等待师徒二人的到来,连小孩子偶有耍赖,都被打了两下屁股,老老实实地抓着大人的裤子,无聊地蹲坐在父亲的皮鞋上。
车门被殷勤地打开,迎面是甄母感激的泪眼。甄家亲朋好友热切的问候远道而来的四人,每次出差狐狸都会召唤出李左、李佑,打打下手,让旅行舒适不少。
大家热热闹闹的说着带乡音的官话,几乎是争夺般接过行李,簇拥着师徒来到堂屋里,瓜果零食摆了满屋,三妹努力和甄家父母周旋,婉拒强制塞来的红包,几只手推拉来又推拉去,百忙中三妹和叶轻狂相视一笑,面对大家的热情,有些心累。
寒暄完闭,甄母终于插入正题。
“请你们一定要救一救我女儿,小姑娘,你年纪和我女儿差不多,我看着你,就想到她,该死的畜生!”她啐骂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