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华从城里买药回来,这几天的她心乱如麻,只有让自己忙起来,才能不会想这么多。
一个人在长廊前熬药,天色快亮的时候,屋里突然传来扑腾一声。
穆华赶紧冲进门,看见常老头摔倒在地,脸上苍白如纸。
“师父!”穆华赶紧伸手把他扶起来,看到桌上摆着纸墨,还有一封没写完的信。
穆华感觉到常老头气息微弱,紧紧抿着唇,从怀里掏出银针,声音不觉变得颤抖:“我…帮你……施针。”
常老头摇摇头,空气中没有熟悉的酒气,反而是淡淡的木头发霉的味道。
“华儿,把门关上。”
穆华伸手将常老头扶好,低头看到桌上的信,还有包裹整齐的银钱包裹,欲言又止,还是转身把房门关好。
屋中只有只有师徒两人,常老头语气平静:“我时间不多了,总要交代些后事。”
穆华低着头,伸手一把将信纸揉成一团,浑身颤抖。
“不会的!师父,已经想好了,你先稳住身体,他们不是要医书嘛,我给!只要能救你,我去神医谷——”
“不准你说这样的话!!”常老头声音陡然提高,脸色苍白中带着严肃:“这本书,日后会成为给你保命的东西!昨日我跟你说的话,你转眼都忘到脑袋后面去了不成!”
“我怎么办,我怎么才能救你……”穆华心里压抑的情绪一下子控制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地上,忍不住哭出声。
常老头眼神平静,知道穆华一定会经历这么一个过程,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我之所以没有对你隐瞒,便是不想你拼命地撞南墙,华儿,生老病死是再寻常不过事,你我身为医者,更要明白,生死是最不值得沉溺之事,人生百年,我倒是庆幸,没有一直在神医谷蹉跎岁月,过了几天寻常人的温暖时光。”
“医馆的钱财留给阿光,而你必须要离开这里,这是一封信,是为师的至交,你若是在京城遇到困难,随时可以去找他,至于很多关于你母亲的事,只要你想知道,也可以问他。”
穆华紧紧攥着拳,心里知道,平日里温和善谈笑的师父,骨子里确实最犟的一个人,认准的注意绝不会动摇。
“那本医书可带着呢?”
“……”穆华低头落泪,一言不发。
常老头捂嘴轻咳,眼里带着无奈:“哎呀,我老头子还没被药毒死,就该被你气死了。”
穆华沉默地从怀里掏出来医书。
常老头看着穆华,嘴角苦笑:“最后一页,有一味药页缺失。”
穆华伸手翻页,看着里面残缺的半页。
常老头伸过手臂,放到穆华面前:“这味药是天下至毒,至今无解,而我身上的向阳花木,也只不过是其中一味引,若是想要凑齐还要凑齐其他三味,才可解毒。”
“此药可引起天下动荡,也可解祸患之围,千万千万要记住。”
穆华唇瓣紧抿,眼神没有看医书,而是紧紧盯着常老头发黑的指甲,胸口起伏“现在找不到解药,我就慢慢找,师父,我先给用换血之术,一定能起作用。”
常老头皱眉,简直要被穆华气笑:“换什么血,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折腾什么。”
抬手把手腕伸到她面前:“你不是想诊脉吗?现在为师给你好好诊断诊断。”
穆华眼里疑惑,还是伸手探过去,区别与昨日的平稳,当下的脉象显得很奇怪,波折顿挫,一种微弱中带着衰败的感觉。
常老头舒缓眉眼,扶住穆华的手,随脉象转动:“这就是绝脉,你要记住,寻常的毒药病症引起的,不会有这样的脉象。”
穆华浑身像被什么击中,猛地抽回手。
“日后若是想我,就在城外埋上几坛子好酒,我便知道了……”
“……”
“你要答应我,日后好好生活。”
“我不要……为什么…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穆华情绪崩溃。
“你想我带着遗憾离开?”
穆华紧紧咬住嘴唇,口腔里蔓延铁锈的血腥味,又苦又涩。
“连这个一个心愿也不愿意答应你师父?”
穆华心中绞痛,指甲嵌在肉里,艰难开口:“我答应你……”
常老头如释重负般的长舒一口气,随后再也顶不住一般,一口鲜血吐出来。
“事如苍狗,时易凋零,师父护不住你了,离开羊城之后,不管去哪里,不要再回来了。”
穆华僵在原地,感觉面前的人温度一点点丧失……
这一个清晨,穆华的心碎成一片一片。
庙里一片沉寂,突然出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看见阿光冲进来,看到面前的场景,瞬间愣住。
阿光歇斯底里地推开她:“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中毒的不是你!”
穆华眼睛里麻木空洞,任由阿光对她的推搡,心里认可他的话,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为什么命运作弄她,她珍视什么,就要夺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