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无支祁眼前一花,突然冒出个道士。他刚嗅到一丝熟悉的气味,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推下了河。
冰冷的河水裹着符咒之力,硬生生把他冲进了通往妖界的水道。等回过神来,四周已是一片漆黑。
他皱了皱眉。不过是个降妖的臭道士罢了。要不是在人间待太久,妖力不稳,他动动手指就能让那道士灰飞烟灭。
水道难找,但他不急。那座小镇的位置他记得清楚,妗妗肯定会在那儿等他。
顺着妖界的脉河,他又潜回人间。石桥还在,柳絮纷飞,可那道身影,始终不见。
他在桥边等了几天。心里突然发慌,像被什么东西啃着。
走到孤儿院铁门前,站了很久。直到有人出来问。
“找谁?”
“院长妈妈在哪?”
“院长妈妈?”那人摇头,
“三年前就走了。哎,这天怎么说阴就阴......”
无支祁站着没动。不生气,不难过,就是突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又回到桥上,站在沈妗妗曾经指给他看的那个位置。从清晨站到天黑,又从黑夜站到天亮。
世界好像褪了色。
直到奶茶店的老板娘经过时突然停下:“这不是妗妗的男朋友吗?怎么没跟她一起走?”
无支祁的睫毛终于动了动。他慢慢转头,金色的眼珠在阴影里发亮,吓得老板娘后退了半步。
“她去哪了?”
“不是出国读书了吗?听说是什么名校......”
老板娘后面的话都变成了嗡嗡声。直到她尴尬地离开,无支祁还站在原地。
出国?读书?这些词在他脑子里打转,却拼不出个形状。妗妗从没提过这些。
是她难以启齿,还是,根本不想告诉他?
他在桥底下待了很久很久。身上还穿着沈妗妗给他买的衣服,布料被雨水泡烂,沾满泥灰,可他感觉不到。
时间在这里变得模糊。他有时昏睡,有时清醒。偶尔有人经过,往他脚边扔几个硬币。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道士又来了。
他一眼就看见了桥下的无支祁。
“造孽啊造孽......”道士蹲下来,咂着嘴打量他。
“我那傻师妹怕是想不到,你这妖竟能痴成这样。”
他摸着下巴盘算半天,最后叹气道:“罢了,再送你一程。上次是还小师妹的人情,这次就当还你的。”
无支祁慢慢抬起眼。金色的眸子灰蒙蒙的,像是蒙了层雾。
他张了张嘴,连质问的力气都没了。
道士摇摇头,掐了个诀。灵光一闪,无支祁的身影便化作水中花,消散在人间。
……
沈妗妗攥着手机的手指节发白。
五年了。她离开那座小镇整整五年,没想到无支祁现在才开始发疯。
“小师妹,这可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人间要出大乱子!”
妖僧道士的声音急得发颤,“你倒是想个法子?”
“我能有什么法子?”她脱口而出。
“你怎么确定他是为我发疯?说不定是妖界内乱......”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
“其实......”对方支支吾吾,
“当年我拼了半条命才把他送回妖界。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溜回来了。前些日子我发现他还在那座石桥下......哎,你是没看见,跟个要饭的似的......”
手机突然变得千斤重。
五年。
他就像块石头,在那座桥下等了她五年?
沈妗妗皱起眉,心口泛起酸胀的疼。
何必呢。堂堂妖主大人何必这样。她不过是个凡人,他们相识的日子短得连四季都没看全。
是,他曾在永夜窟等了她三十来年。可沈妗妗始终想不明白,对于活了上千年的妖主来说,三十载光阴不过弹指一瞬。
他明明已经在黑暗里独处百年,怎么偏偏多了这短短几十年,就突然学会爱了?
她在人间活了二十多年,见过那么多痴男怨女,自己都没搞懂什么是爱,他怎么可能明白。
不过是一种偏执罢了。
“我没办法,我只是个普通人。这种事该你们这些能人管。我还有事,你加油。”
没等对方回话,她就挂了电话。她倒在床上,从衣领里掏出那截当挂坠的传声筒,摸了两下,叹了口气。
第二天在图书馆,同组的金发姑娘用胳膊肘捅她,眉毛挑得老高。
“嘿,Jin,这黑眼圈,昨晚干嘛去了?”
沈妗妗揉着太阳穴:“Linda,赶紧把你那部分资料发我。”
突然一声炸雷。窗外电闪雷鸣。
“见鬼,刚才还晴天呢。我先走了,资料回去发你啊!”Linda抓起包,说完就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