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钟黎清清嗓,端起茶品上口,绿叶在水中舒展身体,挺惬意。“茶冷了,要添点热水吗?”
“小二——”
晏不归提过小火炉温着的茶壶,给钟黎倒上,“喝。”
“嗯,昂,好,谢谢主人。”钟黎捧起杯,那片沉底的叶在跳舞,舞曲是——没长眼呀~没长眼~
“天不早了,咱找家客栈歇了吧?”钟黎放下茶打个哈欠,“好困。”
在掌柜热心的推荐下,晏不归走进旁边客栈。严格来讲,是在掌柜推旁边小二拽的情况下踏入门槛。
“客官要几间?我们店有一房一床,一房两床,还有吉字号、佳字号。”小二引他们上二楼,同层另一名小二喊道:“只有大铺和吉字号了。”
“晓得了。”领路的小二推开近处房门,狭窄屋内并排放着几张床,床上大汉盘腿正抠脚,抠完旁若无人地搁鼻下闻了闻,随即皱起眉。
外面晏不归眉头皱得比大汉本人还深,小二立时了然,关上门走到走廊尽头,打开门道:“客官请。”
屋里大倒是挺大,干净也挺干净,不但整洁如新还散发淡淡的清香。就是到处都是红,进门处两片挂起的大红纱,铺着红锦桌布的小圆桌,垫鸳鸯锈样的圈椅。
卧房内长桌是没铺红锦,可上面放着两根龙凤烛,竹编灯罩贴剪纸喜字。床上更是如此,薄透轻盈的红色幔帐松垮垮搭在床架,里侧叠放整齐的被上置着张加大号的囍。
这哪是客房,分明就是婚房!晏不归道:“没别的了?”
“没了,这几天来城的人多,城中客栈都住满了。实不相瞒,我们掌柜临时涨了价,常来常往的客人觉得不划算才空了这么一间。”
小二说得极其坦诚,坦诚到晏不归疑心他也住不起,他问:“多少钱一晚?”
“二十五两,”小二探出门外左瞧右看,悄声道:“客官要住的话,我给您个特价,二十二。”
“他怎么不去抢。”晏不归说着就往外走。
走廊对面上来几名客人,刚刚和小二打招呼的那人道:“你带来的客官住吗?不住给他们刚好。房够大,加两张窄榻就行了。”
“住。”小二代晏不归答道。晏不归不解其意,遂回首,小二拉他进屋,放小声音说:“贵是贵了点,可眼下确实没别的地方能住。你看你还带着病人,晚上要是着个凉染个寒,看病指定比这贵。”
所言,有几分道理,但钟黎可以歇玉佩。目光落到外面那抹撑阑干的孤寂身影,他心软了,睡床罢了,贵点罢了,钱罢了,反正也是挣来给他花的。
晏不归颔首,小二强压下想原地蹦三尺的腿,扬笑道:“那客官您先歇着,有事再叫我。”
钟黎闻言转过身,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可思议,再观满室的红低下头无声笑了笑。
慧空的念初形成时只是遵照慧空的遗愿,后面方生识,且念拥有慧空的记忆,才会应他当年之托前往狮驼岭。
自己呢?
御兽宗所遇让他疑心起他是否也是念,因为死前他不放心晏不归,想要再去见一面。只不过他以为去的会是人魂,而人魂错认玉佩,这才留在了玉佩里。
如今看来......
若是念,一切便解释的通了。但他尚需加以确认,毕竟念与人魂相融属实骇然,尤其是发生在他身上,一旦念生识,后果将不堪设想。
该走了,
钟黎望向看过来的晏不归,要如何开口?怎么做?崽才会劈了他——的念。
“不困了?”晏不归在内问。
钟黎条件反射地说:“困。”
说困的人一点儿困的意思都没有,晏不归就看,看得钟黎开始心虚,抬手打个假哈欠。
至于晚饭,钟黎在屏风后贴心地算了算,梨云乡挣的钱怕是见底了。没恢复记忆忽悠崽崽养他已经够丢脸了,现在断不能这么做。
人间不是有句老话:人要脸,树要皮。面子什么的,适当还是要有一点。
客栈处街中闹市,入夜点上灯,热闹比之白天更甚几分。垂眸,街道对面摊贩正给稚儿做糖画,栩栩如生的龙哄得稚儿连连拍手。
晏不归凝视小贩递出的糖,好丑。他当时是这样说的?好像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那个四不像的糖画很漂亮。
浴桶传来水声,不用猜,必定是钟黎洗着洗着又玩起来了。跟孩子一样,幼稚、耍滑头、还会察言观色。
缺一指的地方在水中依旧看不到,但动指水会跟着变化,如正常手指在里活动,钟黎那死一半的心彻底死了。
不愧是他,念都比旁人的难杀。他滑到桶底,淹死得了。后背极深的伤口发出抗议,疼得他抽了口气,淹又淹不死,活遭罪。
底下小贩又做了几单生意,晏不归忍不住道:“洗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