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斋里摆放着几张四方桌和八方桌,正值午饭时,此刻桌边几乎坐满了学生。
现下都放了碗筷,瞧着沈晏珠的热闹。
沈晏珠看着眼前的少女,眯了眯眼,此人她识得。范嘉年,尚书令范钦的孙女,昨日抢了她的笔摔到地上的便是她。
她又看向范嘉年身后几人,尚书省左仆射王俭之女王似然,尚书省右仆射段奉之女段琳琅。
很好。
沈晏珠指着地上的饭菜道:“你从后面撞到我,为何怪我不看路?”
范嘉年佯装无辜道:“看了路就该及时躲开我才是啊。”
“你……”此人居然如此不讲理。
范嘉年讥笑道:“沈小姐莫不是脑子不好使?想躲却躲不开?”
王似然与段琳琅掩唇,三人笑作一团。
“是你脑子不好使,才会在如此宽的路上撞着我。”沈晏珠反唇相讥。
范嘉年收了笑,表情逐渐狰狞:“沈娇,你好大的胆子!”
沈晏珠下巴一扬:“多谢称赞,总之比你的大。”
范嘉年怒极反笑:“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多张狂!”
她后退一步,站于王似然与段琳琅身后,喝道:“押住她!”
二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抓住沈晏珠的胳膊。沈晏珠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制住,扭动着身体挣扎。
“你们干什么?大胆!放开我!”
范嘉年走上前,在她面前站定,忽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慌什么?不是胆子比我大吗?”
沈晏珠被她捏得下颌生疼,眼里瞬间冒出了泪花。她仍在挣扎,并看向桌子边的同窗。
“范嘉年在欺负人,你们不做点什么吗?为何只是看着?”
她的下巴被钳住,说话口齿不清,但音量并不小。但没有人回应,瞧热闹的依旧在瞧热闹,漠不关心的依旧漠不关心。
沈晏珠心底生寒,这群人……竟冷血至此。
范嘉年却被她逗笑,笑声清脆:“你向谁求救?他们?哈哈哈,真是天真。你知道在座的诸位昨日便联名上书书院祭酒,请求祭酒大人将你驱逐出诚业堂吗?”
“……什么?”
“诚业堂是什么地方?外面池子里的鱼都比你尊贵,你一根杂草,竟也配同我们平起平坐?”
沈晏珠心下震动,视线扫过或站或立的少爷小姐们,他们表情不一,却有着同样的眼神。
冷漠。
毫无温度的漠视。
她的心底一片冰凉。
范嘉年很满意她此刻苍白的脸色,声音轻轻柔柔:“只有我没有在上面签名哦。”
沈晏珠冷冷地看着她,知道她不怀好意。果然,下一刻,她的手指陡然发力,狠狠捏紧了她的下巴,沈晏珠忍不住闷哼一声。
“因为我那一巴掌还未落到你脸上呢!”
话音一落,她用力将沈晏珠的脸甩到一边,与此同时,手高高扬起,重重的一个耳光便要落下来!
“让一让让一让……”
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旁边窜出来,将对峙着的四人撞散,沈晏珠瞬间脱离了桎梏,忙躲出包围圈去。她看向来人,心中惊讶。
竟是萧沉?
只见他双手仍是裹着厚纱布,无法抓牢手里的托盘,只能用手腕夹住。托盘里装着几个碗碟,看着十分不稳当,仿佛随时会掉下来。
他好似也怕撞翻在别人身上,借着高高的个头,将托盘抬得高过几人头顶。
范嘉年几人被撞得挤在一起,还没来得及朝坏了她好事的萧沉发难,萧沉脚步一个不稳,手中托盘开始摇摇晃晃。
“诶诶诶,快躲开!”萧沉提醒。
“啪嗒,哗啦!”
还是来不及了,油叽叽的饭菜及汤汤水水一股脑儿从头淋下,直把范嘉年三人淋得惊声尖叫。
“啊——”
萧沉满脸歉疚,手忙脚乱地帮她们摘头上的菜叶:“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没端稳。哎,下回别堵在路中间了啊。”
“萧!沉!”陆嘉年的声音听着快要崩溃了。
“哎,小爷……我在!您吩咐。”萧沉俊朗的面庞堆满谄媚的笑。
陆嘉年怒火滔天,目眦欲裂。
“你,和这个贱人。”她指了指萧沉,又指向躲在角落里的沈晏珠,“一起滚出诚业堂!”
沈晏珠的下巴还疼着,活了两世,陆嘉年还是第一个敢如此欺辱她的人。
她此刻的怒火,一点也不比陆嘉年的小。
她张嘴,刚要呵斥陆嘉年,五味斋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从外面走进来几位身着官服的大人。
为首一人年约五旬,却精神矍铄。他身着绯色官袍,头戴软脚幞头,昂首阔步走进屋内。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的两位着青色官袍的中年男人。
“要谁滚出诚业堂?”
他不怒自威,进门便是沉沉一声问。所有人慌忙起身,恭敬行礼。
“祭酒大人,司业大人,监丞大人”
书院祭酒裴叔夜,当代大儒,德高望重,天下文人学子无不敬仰尊崇。
此时他立于五味斋内,室内霎时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