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留了个心眼,田弄溪已经知道证人姐妹分别名为姜妙珏、姜妙瑶。
因她曾与姜妙瑶在街上偶遇,拉着闻听峦就去了当初遇到的地方问人,果不其然没多久从一老妪那问到姜家宅子的所在地。
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看去,率先入眼的是一座四方小院落。
土墙剥落得不成样子,墙角缝隙却未见瓦片,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句主人家。
提着两盒糕点,田弄溪敲响红漆大门。
门内隐约传来一声“来了”,接着便是轻快的脚步声。
开门的是姜家小妹,姜妙瑶。
她穿着一身灰蒙蒙的麻衣,袖子拢到小臂处,手上还拿着一根竹条,鼻尖薄薄的汗珠顺着开门的动作坠下,抬头看人时表情欣喜。
许是营养不良,她极为消瘦矮小,不过到田弄溪胸与腰之间的地方。
田弄溪自上而下看着她,看她喉间一声“阿姐”哽住,眼神倏地冷下去,一言不发地关门。
“等等。”田弄溪伸手拦下门,递过去两盒香气扑鼻的糕点,“我们不是来挑事的。”
空气中的甜丝丝难以忽视,姜妙瑶吞了吞口水,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别想着贿赂我!”
“嗯,不会。”田弄溪手一松要扔下糕点。
“哎,你——”姜妙瑶手忙脚乱地接住,“迫不得已”让开路,“进来吧。”
她开门的一瞬,田弄溪视线就穿过她头顶扫了眼院内,如今进来了只觉院内比刚刚窥得的一隅更杂乱。
院墙处堆着杂七杂八的玩意儿,打眼一看有各式孩童的小玩具,还有竹篓草帽等编织的物件,几乎有一人高。
饶是姜家有一百零八个小孩也用不了这么多。
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药味,像是从远处飘进来的。
视线落到姜妙瑶扔在墙角的竹条,田弄溪接过茶,报之一笑。
姜家不小,虽是一进院落,但有足足四间瓦房,正中间的主屋有田家主屋两个那么大,看上去原本不仅人丁兴旺,还算得上温饱有余。
她面前,这个曾经热闹的家族里仅存的小辈之一正拧着眉看她,面色不虞。
田弄溪抿了口茶便放下,被碎砖瓦垫着桌脚的木桌因她轻柔的动作摇晃不止,剧烈的吱呀声中,她弯着眼角道谢。
那日接触下来,她就知道姐妹二人性格迥异,姐姐腼腆内向,说话时轻声细语,不敢看人;面前的妹妹更活泼开朗些,说话时不仅声音大,更直勾勾看着人眼睛,明明年纪不大却丝毫看不出惧怕。
今日登门,更觉印象没错。
她只问了句姜妙珏去哪儿了,面前豆芽大的小姑娘就开始头头是道地分析,一句接一句,想等个空闲说句话都找不到。
“我阿姐不在,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来了也是做无用功。
“虽说你之前拉过我,让我没掉河里去,但这是两码事,你做错了就得受罚。
“隔壁便住着范家叔叔,你去找他们吧。赶紧走,我阿姐回来了看见我让外人进门会生气的。
“多谢你的糕点,但我阿姐不让我吃外面的东西了,你还是和这个哥哥一起拿回去吧,你怎么不说话?”
田弄溪回神,见姜妙瑶正歪着头看自己,扑闪的眼睛写满了不解。
她哦了声,将桌上的糕点打开,捻了块放入口中,待吃完才说:“还热乎的,吃吧,吃不完我再带回去。”
见姜妙瑶不情不愿地拣了块,她继续说:“我们来这只是想了解下整件事的经过。”
姜妙瑶咀嚼的动作一顿,“已经都和官府里坐着的大人说了。”
“无碍,你再说一遍吧。”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姜妙瑶不得已又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说辞没变,和范姓兄弟在官府说的不仅一样,甚至只字未改。
田弄溪点点头,随口问了句:“你说隔壁便是范家,可我未见他家门口挂白幡,丧事已经结束了?”堰朝风俗,家里长辈去世,逝者安葬完毕前概要在门口挂上白幡来守孝。
范家老妪大前日吃坏肚子,前日离世,昨日上午就下葬,下午再去饭馆找她问罪。
这么急匆匆的,简直把“有鬼”二字写在明面上。
姜妙瑶点点头,说隔壁奶奶向来身子不好,早早就准备好了身后事。
“听你们的意思,她待你们很好。”
姜妙瑶毫不迟疑地点头。
想起老人已经离世,她泫然若泣,眼前笼上一层雾气。
桌上其余二人对视一眼,眼里都糅了几分啼笑皆非。
这场对话下来,田弄溪算是明白姜妙瑶姐姐为何不让她和他们交流了。
情绪来得也太迟。
面前坐着的可是杀害好人的凶手,她不仅将他们迎进来,好生泡茶招待,还有问必答,比刚上幼儿园的小孩还乖。
但田弄溪出门前的推测也被推翻。
她本以为姜家姐妹受人蒙骗,真的觉得是好再来的菜害了老人和自己,现在却不这么认为了。
姜妙瑶的表现让她知道此事另有蹊跷,姜家姐妹知道真相,选择当帮凶。
面前的小女孩哭得抽抽搭搭的,田弄溪在用眼神示意闻听峦安抚无果后,不得已自己上场,“你没事吧?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