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娘子,夫人请您叙话。”
池岁安被一阵“哐、哐”的敲门声再度吵醒,睁眼仍是漆黑一片。
“这就来。”
天还未亮,也不知贾夫人急着找她所为何事?
邓弃说,她和谭家原属不同时空,机缘巧合下一起被拖进戾生掌控的秽域,此方天地内生杀予夺皆在于它。
而所谓戾生,原是天地间自然而生之炁,吸收横死之人的怨气后成形,自此亡者与炁合二为一,以复仇为念,以秽域为器,虐杀四方。
想要破除秽域各归其位,须在戾生杀死知晓亡者过往的人之前查清它的底细。
贾夫人会是知情人吗?
*
辗转到达一处偏厅,贾夫人一见她便撂下剪烛花的小剪子迎上来,怕是已等待许久。
“昨夜休息得可好?”
池岁安扬起唇角,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多谢夫人挂怀,我休息得十分安稳。”
“那就好。”话音刚落,贾夫人又一脸忧心,“昨夜娘子说与仆从失散,想必心头忧烦,不如让康婆婆带人跟娘子去寻一寻,早些找到贵府仆人我也安心。”
池岁安心中一跳,她哪有什么仆人,不过是虚张声势让人忌惮几分而已。贾夫人明知她昨夜是在扯谎,这是变相赶人?
念头闪过的瞬间她又觉出不对,贾夫人不知道他们被困在秽域里出不去吗?难道邓弃与戾生都在扯谎?
但这些都不重要,有一点她很明白,如若那门外的黑雾还在,出去必死无疑。
一时间竟想不出留下的借口,池岁安两鬓间生出密密一层细汗,焦急间她猛然意识到贾夫人身后的婢女是谁,顿时想到了说辞。
“夫人想得周到,我心中万分感激,只我还需回住处一趟。一则昨日到现在我滴水未进,恐力有不逮,二来我形容狼狈还需再梳洗一番,还望夫人宽宥片刻。”
贾夫人神情滞了一滞,而后像才想起似的,“那是自然。瞧我,疏漏甚多。康婆婆你去给池娘子准备些吃食和梳洗之物送到客舍。”
说罢又命身后的婢女领池岁安先回去,全然没注意到婢女一闪而过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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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天空仍是沉寂又不祥的浓黑,池岁安一言不发,领路婢女的步伐逐渐急促。
就是这个人昨夜趁乱塞给池岁安一张纸条,给她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恐吓。
待回到客舍,那婢女埋着头叠声告退,等她即将退出房间时,池岁安才不紧不慢开口:“这位娘子不欲说些什么吗?”
那婢女瞬间惊慌地抬起头,“娘子恕罪,我只是玩笑。”
“玩笑?”池岁安笑得眉眼弯弯,在火烛光影的衬托下反显出几分森冷,“我不觉得好笑呢。”
但那婢女只管告罪,别的一字不肯吐露。
估摸着时间不多了,池岁安无心再纠缠,“谁让你给我递的纸条?再敢说是玩笑我就把你交给贾夫人。”停顿一瞬她又补上一句:“贾夫人用得上我,想必为了安抚我,她不介意处置了你。”
婢女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刷白,一个劲地告饶:“娘子饶命。”
池岁安稍抬下巴,“来了。”
那婢女转头果见康婆子带着两人已在十步开外,又见池岁安眼神狠厉,心一横沉声道:“昨夜有个蒙面人吩咐我将纸条递给你,他允诺可保我阿兄性命。”
“保你阿兄性命?”
“自七日前起,阿郎每日都会派一两个人出门,但是出去的所有人都死了,尸身被扔在门口,现在柴房已经堆了十多具尸体了。”那婢女说着就红了眼,恨恨低声道:“明明那位郎君说过不准再派人出去,阿郎还答应了的。马上就要轮到我阿兄了,我不能不从。”
“你家阿郎是什么人?”不管在哪里,敢草菅人命的都不是一般人。
“我家阿郎是前安州刺史。”
池岁安心下沉沉,这信息量可不算小。
把人命不当回事的前刺史,比刺史身份更高,却被阳奉阴违的贵人,他们凑在一起谈的还能是琴棋书画,论的还能是风花雪月?
合着这还是个朋党据点,真是庙小妖风大!
“你走吧,我会再找你的。”
*
“嘶。”头皮被康婆子扯得生疼,池岁安借着铜镜的反光清晰地看到康婆子脸上的慌乱。
“娘子说什么?”康婆子好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说昨夜有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孩儿一直在我门外喊饿,还说什么阿娘阿兄的,我没听清。婆婆可知是哪家的小孩?”
康婆子到底是经历过风雨的人,迅速调整好神色,三两下将池岁安的发髻挽好,“娘子莫不是听错了吧?府中并无这般年岁的孩子。”
“是吗?那可能真是我听错了。”池岁安接过梳子慢悠悠地抿着头发。
康婆子见状刚想说什么,池岁安却突地开口:“你听!他又来了!”
恰在此时房内灯火全灭,就连外间的门板也“啪”的一声紧闭,吓得守在外面的婢女惊呼不已。
“咯咯咯咯”,室内又出现诡异声响。
黑暗中,池岁安一把握住康婆子的手腕,“康婆婆,他在说话,他说他死得好冤,你听到了吗?”
“啊、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康婆子身子抖得筛糠一样,扭动着想要挣开她的钳制。
池岁安学戾生一样贴近康婆子耳边用气音说:“婆婆我好饿啊,我死得好惨啊!”
“啊!我不知道,放过我吧!啊!啊!”
康婆子明显是被吓到了,嘴里不停叫唤,但没有一句能跟戾生扯上关系,要么是嘴极硬,要么是真的不知晓它的过往。
“康婆婆,你怎么了?”外间一个婢女听见动静,点燃火折子哆嗦着往里间走来。
池岁安把吓糊涂了的康婆子掼在地上,抄起案上装着木匣子的包袱后一个箭步冲到进来的婢女面前,一口气吹灭火折子,“快跑!有邪祟!”说完大叫着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