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漓的确是困了。
困得赶着熹微天色原路返回,一路跑到了宁家背后的山上。
宁家还是宁家,树还是树,被抛弃在荒野的修士们还是一副迷迷瞪瞪的样子,只有宁夕颜曾经藏过的那棵树干上,多了一只丑丑的黑色凤凰。
疑似刚被人刻上去的,棱角未被时间钝化,过于分明。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祝漓站在原地等了很长的三分钟,人还没到,她扭头就走。
“欸,掌柜就这么心急吗?”
一道轻佻的声音从另一棵树顶上传了下来。
还是那张看不清棱角的脸,还是那双危险的暗红色眼睛,还是那张说来说去就是不说正事的嘴。
祝漓侧目,冷笑:“不然呢?早知道是这张脸,我就不来了。”
白发青年轻飘飘落到地上,也笑:“掌柜别生气呀,我这脸……可不是什么都能看的,除非——”
祝漓:“走了。”
“……也没说不给你看。”
“时间过了。”
“对我就这么严苛吗?你身边哪位祝公子怎么就不是这种待遇呢?”
“你似乎很喜欢与他作比,”祝漓停下脚步,忽然扭过头,“是更想在这里看见他但是求而不得吗?”
“咳,咳咳……”白发青年好险没呛个仰倒。
“我可不想见到他,当然,想必那位喜欢跟在掌柜身边的祝公子,也根本不想看见我。”
“那可不一定。”
祝漓勾起嘴角,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转而反常看向了他身后。
四面八方吹来的阴风绊住了青年的脚,回身一望,空荡荡的地方不知何时赫然站了个人。
“祝清玄……不,不对,”白发青年愣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直勾勾盯着悄然靠近的祝漓。
他想不到那个人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但是跟这位祝掌柜掺上关系的话,不可能之事也未必就不会发生。
“又是那个葫芦?”青年微微一笑,本就无法选中的脸像是云雾一样,短短一个瞬息就已凑到眼前。
呼吸相闻。
白发青年歪了歪脑袋,暗红色的眸子似乎闪了一下,如忽明忽灭的炬火。
“这东西你用起来倒是比那个小丫头厉害多了,”他平静评价,忽而又话锋一转,明晃晃试探道:“是因为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缘故吗?外面的世界,可真是丰富多彩啊。”
“丰富多彩”被他咀嚼得恶意深重。
祝漓蹙起眉,心知他那绝不是来着为客的态度,反倒是掺杂了不少似乎知根知底的恶意。
事实如此。
青年见她并未回答,咧嘴一笑,深蓝色衣袂翻飞,飞速掠过祝漓腰间挂着的葫芦,然后——神色一变。
白发青年不知是何情绪,表情复杂:“你早有准备。”
“那不然呢,”祝漓指尖一点,被碰到的葫芦顷刻从下往上裂开一道道小缝,噼里啪啦的,最后小了整整一圈。
“你以为我来做什么的,”猜到第三者却还等着别人来神秘兮兮透露身份,她看起来就是那么好骗又乖顺的人?
白发青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刚刚指尖刺痛……你做了什么?”
“取了一些你身上的东西而已,”祝漓嗓音闷闷的,抬起的眼也没什么精神,“追本溯源……本来就是我最擅长的事。”
人身上的血液算是最原始媒介的一种,就算量不多,认真起来也是能直接指引正主的。
身体跑得了,灵魂还能完全切断联系吗?
祝漓无所谓道:“想抢我的东西,你大可以试试。”
“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我找出来。”
“祝掌柜的确是好本事,”白发青年眼中兴味更浓,“难怪那位祝公子这么喜欢你,要是换做了我,怕是也不能抵挡对掌柜生起的欲望。”
祝漓冷嗤:“那是你下贱。”
欲望?
一个眼里根本没有情欲的人刻意把话说的这么暧昧……
“有点恶心了,”祝漓顺势往后退了一步,又想到这人是不是就要提起的“祝清玄”,后者的价值瞬间往上窜了不少。
果然,对比无处不在。
祝漓摆手:“我和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伪人没什么好说的。”
“?”没听懂,但直觉她没说什么好话。
白发青年忍不住为自己辩解:“祝掌柜,我们可没经历过交换名字的环节啊。”
祝漓:“对啊,谁会跟跟踪狂交换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