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梦文库

繁体版 简体版
甜梦文库 > 露水鸢尾 > 第10章 Chapter 10

第10章 Chapter 10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安珏答:“之前你不是打了比赛么?国庆前和校队那场,我看到了。”

他脱口而出:“你又没看全。”

然后两个人都不动了。

袭野深吸一口气,仰头朝天,嘴型像是骂了句什么。

安珏没听清,而他飒沓流星似地跨进了风雨里,游鱼入海般,瞬间无踪无际。

她还想问他一些事,很多事。

可思来想去,却是欲辨已忘言。

这场雨下了很久。

再等下去,天都要黑了。安珏一看雨势变小,便拿包挡在头顶跑了出去。经过一间发廊,她停下来照了照门前镜,一筹莫展。

走到公用电话亭前,她想向倪稚京或是郑卉求助,问下能不能去她们家暂住。

可这未免太麻烦人家父母了。

怎么办呢?

南水关尾巷十九号——安珏脑中忽然浮现这个门牌号,她又想到门前那株光秃秃的树,也不知道会开出什么花。或许去那里,可以凑合一晚上?

反正袭野是独居。

这个念头平地惊雷一般,安珏几乎把自己吓到了。

她越是循规蹈矩,就越容易被罪恶感所伤。没等别人评判,就已经在心底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真是脑子给炮轰了,她嘲笑自己。

再深想一下,淤青几天之内都不会消退,绕一大圈,奶奶知道后只会觉得她在刻意瞒着什么,只会更担心。

安珏又把打公用电话的硬币塞回了包里。

下了公交,安珏迎着暮色跑回家里,衣服全湿透了。

奶奶双手发颤,脸都吓白了:“怎么回事啊玉玉?电话也不接!你姑说你下午两点多就离开市立医院了,怎么一直没回来呢?我急啊,急得没办法,也跟稚京和卉卉讲了,她们都出门找你去了。”

安珏早就想到回来后该怎么说,但打好的腹稿还是卡壳了:“我那个,想去农贸市场买点当归和黄芪。结果突然下雨了,那边就、就很乱嘛,地上很多菜皮,很滑,我摔了一跤,脸磕在石板上,小灵通也砸烂了……”

“脸磕在石板上,哪个石板?不要同奶奶话唬烂,怎么会肿成这个样子啊!”

奶奶伸出手来,安珏边躲边说:“就是怕你怪我不小心,我才一时半会不敢回家来,雨又下得那么大。真的,脸上也就看着夸张,但只疼了一下就没感觉了!”说着她又合掌一拍,“对了奶奶,我赶紧用家里电话给稚京她俩回个信啊。”

奶奶果然被她牵着鼻子走了:“好好,你快和她们说,奶奶还麻烦人家给你姑送了晚饭,下次一定请她们来家里吃饭——哎,玉啊,裤子背后脏了。你做好事了,怎么不记得日子呢?”

安珏的例假从来就没准时过,又因为湿气重,痛经特别厉害。

她着急忙慌地调转了方向,在厕所里洗净换好,终于感到小腹一阵锥心的抽痛。先前也许是神经崩得太紧了,所以没察觉。

脑袋轰然一声,很响,心也跟着余震了——不知道檐下躲雨的时候,袭野是不是察觉了。

但是想尴尬也晚了,她不由得苦笑。

他俩好像总是在一方很狼狈的时候才会相见。

座机电话才嘟了两声,倪稚京就接起来了:“奶奶,还没找到没找到。你别急哈,我和卉卉分头行动了已经,保证围追堵截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稚京,是我,我回来了。”

那头停了几秒,果不其然爆发了:“安珏!可以啊你,我不就放了你一次鸽子嘛,你敢给我暴雨天玩失踪?”

“对不起,我遇到一点事,摔倒了……”

“我不听我不听!我现在就回小东巷,你给我等着——等等,你说遇到了什么事?”

“就农贸市场后面,那里很乱,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啊,网吧夜宵南水关,混混欢乐窝嘛。你不是给你姑送饭去了吗,为什么又去了农贸市场?”

“买菜,买菜。我说到哪?”安珏捂着肚子,痛得冷汗纵横,“对,说那里很乱,你和卉卉千万别去,会迷路的。下雨天还特容易摔倒,就像我这样。”

倪稚京无语:“唬我是吧,你就编吧,我这就过去……”却又在听筒里听到一阵摔在地上的闷响,“玉啊,啥子声音,你咋了!真摔了?”

例假撞上淋雨着凉,引发身体的连锁反应,安珏就连牙根和三叉神经都在疼。

奶奶给班主任告了假,国庆长假放完之后一周,她仍在家中静养。

过去安珏也有痛经痛到休克,被同学架去医院挂点滴的历史。这症结说起来毕竟怪难为情的,每回倪稚京都要现编理由,从初期简单的贫血,编了几年逐渐复杂化,最后一次约莫是什么心源性晕厥?

在安珏不知情的时候,她已经被贴上了体弱多病的标签。

但这样长时间请假休课,还是头一遭。

热心同学甚至以为她得的是不治之症,私底下都开始倡议募捐了。

一周后回到教室,安珏仍戴着口罩——脸上淤肿还没好。杨皓原忧心忡忡地转过头,他显然也是热心过了头:“安珏,你还这么年轻,一切都还有希望的。”

安珏放好教材,好半天才张嘴:“啊?”

“现在医学进步老快了,你看前几年非典,大家都以为自己要完蛋了呢,最后不也平安渡过来了吗?”

已经上升到这种高度了吗?

安珏想了想,没想明白,但还是用眼睛笑起来:“啊,是啊。”

“所以就算你得的真是绝症,我们大家也会陪你一起克服……啊靠,倪稚京!不是说好再也不敲我脑袋了吗!”

“杨皓原,我看你才是地摊文学看多了吧?还绝症呢我的妈,想象力挺丰富啊,你咋不再添上车祸和失忆,把故事编全乎呢?”

“我倒是想啊,这不被你打断思路了吗!”

安珏大致猜出了前因后果,有些哭笑不得:“我没事,这次是摔了一跤,脸受了点伤,所以才多请了几天假。”

全班同学早都拉长了耳朵在听,他们和杨皓原一样半信半疑。

“脸受伤了?安珏,你可千万别毁容啊!”

“就是,那校运会谁来举班牌啊?”

大家插科打诨地讲着,嘻嘻哈哈的。谁都没想到,安珏直接就把口罩往下摘。

先前的淤青变作了一片紫红,伤患处像黏在颧骨上般。她底子又白,着实显眼。

有些同学倒吸着凉气。

四班霎时阒寂无声。

“你们看,真的没事,连缝针都不用呀。”安珏强调。

但气氛依旧是奇异的死寂。

倪稚京拱了拱她,往外一努嘴:“喏,又纯又野的又来了。”

再过几天,就是广播稿里固定以“秋高气爽”开头的校运会,体育生恢复了每天晨起五公里的热身拉练。

男生们的额发浸染着薄汗,身形清爽矫捷,在琅琅早读声中说笑着穿过长廊。

袭野不紧不慢地落在中后方,他从别人那里接过半瓶水,隔着瓶嘴在喝,一道澄亮的水线反着光,像从天河倒灌进少年轮廓清晰的喉咙里。

一起,一伏。

安珏把口罩拨了回去,转过头,一阵胆战心惊。

好奇怪,这些男生之中阳光帅气的并不少,但他就是第一眼会被看到的那个。

这不光是外在的事,却也说不出为什么。

袭野往四班里看了一眼,看到安珏,才转开视线。

里头的人却不敢随便往外看,女生大都把脸低下去了。

安珏翻开书,落了几天的课,想要从头开始补。可看了好几遍,怎么也翻不到下一页。

刚才袭野路过的时候,就连男生都有点装腔作怪的。

倪稚京发现杨皓原很做作地捋了一把新剪的飞机头,肉麻得要死。

她起了满身鸡皮疙瘩,藏在抽屉里的手乱摸一通,从书包侧兜摸出一个鸡蛋来。

在耳朵边摇了摇,确定熟了,便又“啪”地一声,敲在了同桌的后脑勺上。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