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号是周一,上午最后一节刚好是物理课。
下课铃一响,吴琼就把教案下面的并蒂花开眼影腮红多合一大转盘抄了出来。
前排男生举手:“吴老师,我妈在化妆品专柜干二十年了,她相当愿意来给同学们上妆!您就高抬贵手吧?”
“这怎么好意思麻烦家长呢,平时伺候你们就够辛苦了。今天就让老师来代劳吧,呵呵。”
在食堂吃完午饭,回到四班的男生们认命般闭上眼睛,列队等待受刑。
杨皓原化完之后,生无可恋地坐回座位。倪稚京笑喷了:“杨皓原你这红苹果脸蛋,哈哈哈!眉心再戳个红点儿,这样双手一叠,可以参加幼儿朗诵比赛:太阳咚咚起得早……”
杨皓原以头抢桌,彻底不动弹了。
安珏忍着没笑,往化妆棉上喷了点卸妆油,又推了推他的肩:“用这个稍微擦擦吧,妆面会淡很多。”
杨皓原猛地抬头:“啊,何方仙女下了凡尘,小的必当供奉孝敬。”
“东西是稚京的。”
“好的好的,两位仙女一起供。”
讲台之前,嗷嗷惨叫还是不断:“可以了吴老师!真的已经可以了!”
“舞台灯光吃妆呀!不化浓一点,等会站台上就惨白一张脸,哭坟似的,多难看!”
“信不信我现在就哭?”
“不信,哭吧。”
女生们互相给对方化妆,笑得七倒八歪。
安珏轻轻“嘶”了声,收起描眉笔:“哎,稚京,你这一动!眉毛画歪了。”
“有吗?”倪稚京揽镜自照,“我觉得OK,这眉线提的,显得我精气神特足,特好。”
安珏心中一暖,低头弯了唇角。
可倪稚京还是看穿了她:“怎么了玉,这几天心情不好?”
安珏猝然抬起素白一张脸,白得有点空:“有吗?”
“有,总走神。啧,果然还是压力太大了!又是学习啊又是排练的——元旦我们去嘉海玩好不啦?凤凰社还没下线哦,叫上卉卉,老倪给咱当司机。”
“好啊。”
“别紧张哈,放松放松。”倪稚京替安珏揉搓十指,果然一脉冰凉。遂又松开手,捧着她的脸,“哎呀,我们玉玉到底咋长的啊?一会儿上台,随机美死一位无辜群众。”
安珏被她挤得眼眶发红:“稚京,谢谢你啊。”
“夸你你就谢我啊?”
“不是,你对我真好。”
“那确实,谁让我人好呢。”
明中礼堂是前年刚翻修的,由潭州几家头部企业的基金会捐赠,扩建规模很大。
礼堂上下分层,可以容纳两千多人。又因比赛在年末最后一天,阵仗弄得颇大,甚至邀请了基金会高层和别校代表前来观赛。
赛制是全校一起比,用时特别长,所以当天只上半天课。
下午两点左右,师生们陆续入场,按照班级顺序分区块入座。
一个多月来每个班藏着掖着的心思,总算大白于天下。
“好家伙,还得是实验班,燕尾服都穿上了。救命,他们自选唱《精忠报国》。”
“快看文科女儿国,这是要集体上台唱越剧吗?”
“我押十块,高三特长班拿冠军。”
“……”
高二四班坐席处,杨皓原从小卖部跑回礼堂,大概是怕被抢走,热饮揣在裤子左右两个兜里,活像冬天囤粮的仓鼠。
他摘下口罩,把两瓶饮料拿出:“外头那天气阴的,估计要下大雪。快请喝吧两位仙女?保管暖和!”
倪稚京大皱其眉:“不是说要热茶吗?你怎么买的热奶茶?”
“奶茶不也是茶?”
“一会儿要唱歌,奶茶糊嗓子啊!”
“就没见过这么麻烦的仙女,快滚下神坛吧。”
“玉玉,暖气开这么足,你不热吗,还裹这么严实?”倪稚京和杨皓原吵完了,又开始扒拉安珏的长款羽绒服,使劲闹她,“快快快脱了,把你前凸后翘的曼妙身材展示出来。”
隔壁五班的同学都看过来了。
安珏本来就不太好意思,还想说里头裙子的开叉太高了点,会不会被人讲。
这样一闹,整个人缩得更像虾米了。
杨皓原弹了下舌头,帮安珏解了围:“你们快看十班那边,不得了,叶亦静这是刚从迪士尼花街游行回来?”
倒也没有杨皓原说得那么夸张,但叶亦静确实是整个会场最打眼的那个。乌发梳成千金公主头,两排珍珠发夹别在左右,每粒都光泽饱满,像糖果,而她比糖果更甜美,说起话来顾盼生辉。
叶亦静显然就是十班领唱,抹胸收腰的灰粉色小礼裙上盘着繁复而隐秘的蕾丝,不必近看也能看出高级感。有的同学已经认出她随意披在肩上的围巾都是巴宝莉了。
围巾而已,不能喧宾夺主,想也知道那礼裙是什么高定。
倪稚京收回目光:“无语,这儿是什么时装秀场吗,唱个歌还炫富有没有意思啊?”
这话出于个人恩怨,倪稚京的声音不算大。
要不礼堂人多口杂,传到十班那边,免不了又是一顿吵。
安珏默然听着,始终没有往那边看去一眼。
倒不是因为上次校运会和十班女生结下了梁子,只是因为十班,挨着九班坐。
安珏已经好几天没见到袭野了。
明中挺大,只要想避开,就能避开。世间相逢大多不是巧合,不过是有心人的有意为之。
这样其实也好,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那就这样吧。
谁知哪壶不开提哪壶,有人发问:“你们有没发现,九班人不齐啊?”
杨皓原站起身:“那些个体育生怎么都没来?我记得他们班抽到的出场顺序挺靠前啊。”
旁边的五班男生老神在在:“你们还不知道?上周五篮球馆发生了流血事件哦。”
倪稚京耳朵一动:“啥,打起来了?”
男生摇头:“倒也没有。你们知道现在校队有些是四中来的吧?就那个袭野,现在是校队战术核心。老队员肯定不服嘛,总说新来的偷懒不回防,新来的又说老队员太粘球准头差。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上周五他们训练打对抗,我们刚好体育课就都有去看。拼抢那叫一个凶啊,丁文麒带球正面去撞袭野,手肘把人鼻血都撞出来了,骨头断没断不知道。”
安珏仍低着头,却感觉面门也被猛地撞了下,发出脆裂的痛响。
杨皓原“靠”了声:“这属于恶意犯规吧?裁判不叫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