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男生冷笑:“日常训练呢,谁给你当裁判?”
“这不得炸?绝对爆炸!”
“是啊,原来四中那群一炸炸一串,结果袭野说算了。真怪,不都说他脾气爆得很吗?”
“爆是真爆,这哥对自己狠也是真狠,经常训练练到吐,不是夸张程度的吐,是物理意义的吐。”
“看过他打球,拉杆上篮一绝,那弹跳力。等会,我忽然想起前两天贴吧上有人说篮球队俩帅比在食堂后门为叶亦静打起来了,不会就是袭野和丁文麒吧?”
“我靠,这么说肯定是。那他俩不是新仇旧恨?!”
这真是三人成虎了。
倪稚京嘴巴一歪就要反驳,安珏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倪稚京还是愤愤不平:“我以为丁文麒上次当众丢脸会长教训呢,结果这是深思熟虑公报私仇来了,纯小人!不过袭野也奇怪啊,平时一点亏都吃不得,这次居然没还手?”
安珏还是有点缓不过来:“毕竟他们已经是一个团队了,总这么内讧下去,未来还怎么打比赛拿成绩呢?”
“也是啦。但这事还是让人很不爽啊!”
“如果丁文麒打的是他队友,他不会这么算了的……好啦,卉卉要上场了。”
倪稚京挑眉,本想再调侃安珏几句,到底还是忍住了。
高二九班上场前十分钟,体育生踩点来到后台,总算没将表演搞砸。
九班到底是特长班,自选竟然能唱《我心永恒》,但基本就是几个音乐生的个人表演。
学美术的一直是特长生主力军,人多势众,也能跟着唱出点气势。
站在最上排则是体育生,脸上完全没捯饬,杵在那里像是不怒自威的泥塑。他们真就只是在那站着对口型,卓恺好像还对错了几句,等到固定曲目《游击队之歌》,他干脆张开嘴,一“啊”到底。
倪稚京没眼看了,伸出两指直掐眉心。其他同学则是乐在其中。
安珏勉强笑了笑,却又茫然地想,袭野还是没来。
也不知道他脸上挂了彩,鼻梁伤得重不重。
随着比赛推进,学生们审美疲劳,渐渐感到乏闷。
安珏他们班偏偏又是倒数出场,有些男生遭不住困,哈欠震天响。吴琼把手中文件卷成纸棒,看谁鼻子冒泡,直接一榔头过去就敲醒了。
直到帘幕再度拉开,高二十班登台亮相。
比赛已经到了中后程,这个签抽得像是组织方提前安排好的。叶亦静甫一在台上亮相,昏昏欲睡的场面重新为之一振。
这样就不愁大家撑不到最后。
聚光灯打在叶亦静身上,干冰机吐出云雾如仙境,而她置身在云端。真是好一个玲珑玉骨人。简单介绍完班级情况,她还握着话筒,毫无征兆地起了头,音准是基本功,难得的是音色也空灵:“听见,冬天的离开。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唱完《遇见》的第一句,伴奏才缓缓切出来,节奏浑融,流畅又巧妙。
合唱比赛唱成独角戏本是禁忌,但因为是叶亦静,那就是可以。
一曲听毕,台下同学捂着嘴巴喝彩,还有班级有节奏地大喊“Encore”,一片带动一片,很快就涌到四班这边。
赵然从座位跳起也想来个人浪,结果低头看到全班一动不动,又讪讪坐下来了。
差点忘了之前操场上两个班险些打起来的事。
十班开唱固定曲目之前,四班文艺委员站起身:“走了大家,后台集合,准备上场。”
评委打分不出所料,报幕显示屏上高二十班的总分顶替了高三一班,位列实时榜首。
可走回十班坐席,叶亦静殊无悦色。
若不是会场有纪律,老师们都在,十班恐怕就要被人潮包围。可四面八方递过来的纸条,她一条也没接,不想看。
久久地发着呆,听到主持人宣布下一个班级登台。
九班那边,忽然有人问:“阿野,不是说不来吗?”
男生模糊地答了句什么,或许压根就没说话。
叶亦静这才回过神。
同学蹭了蹭她的肩膀:“我说了吧?今天你登场,袭野铁定会来看。男生就是死要面子,口是心非。”
“别不开心啦。丁文麒说他把你送的球鞋丢了,千万别信,肯定是舍不得穿,藏在家里了。说白了就俩男生为你争风吃醋,还耍心眼,幼稚。”
她们又提起那则贴吧帖子,叶亦静听得脸热,但总算是肯笑了。
四班是在完全的黑暗中开场的。
不同于一般班级将聚光灯打在指挥或领唱身上,这场的舞台灯光平均分配,铺匀了每位同学的脸。
队列左边摆了架立式钢琴,安珏穿着全开襟苎麻棉旗袍坐在阴影里,一身寡素的蒲青,脸庞几乎被琴身遮住,只留淡静的眉目低垂着。
文艺委员打了个指挥手势,她中指抬起,敲下了第一个键。
四班没有领唱,《送别》的前奏弹完,由全班女生起头,唱到“夕阳山外山”,调子往高处走的同时,男生接替了低声部,给女生的音色打底。
很神奇的是,平时排练滥竽充数七拼八揍的,真到表演的这一刻,全班心特别齐,效果意外很好。
这歌安宁,台下也静。唱完了,半晌才有掌声,声起初也不大,渐渐才有了膨胀之势。
二层男生大声喊着安珏的名字,说看不清脸,让她转过身来。
有人大笑,老师跑上楼去喝止,场面乱了一阵。
台下高二十班有人问:“用乐器伴奏算不算作弊?”
“不算吧,规则没说不允许。”
“《送别》这谱子简单得要死,纯入门级,谁学个两天都能弹。一个个鬼喊鬼叫的,还不是看她长得好。”
“旗袍开叉那么高,腿根都要露出来了好吧。”
“她巴不得越多人看越好,装什么淑女。校运会的时候不是挺呛么?”
隔壁的卓恺侧过头,面露不悦:“你们几个说够没?”
这些女生在校运会已经见识过卓恺脾气好,因此不依不饶:“说都不让说,卓恺你也想泡她?”
卓恺直接冷脸:“再胡说,我不客气了。”
“怎么,还想打人啊——”
女生口中的“啊”还没挑上去,就使劲噎回了腹中。
卓恺身边的座位上,男生向前倾身,高高的鼻梁边有撕开胶带的痕迹,凝着暗红一团血痂,像褪过色的油彩。
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看定了她们,无声审视着。
他什么也没说,可几个人就是被他这轻轻一眼看得惊恐万状。
——不是都说,袭野今天不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