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窈一直都以为,江与安虽一直都与自己有龃龉,面上也是一派冷漠模样,从不与人亲近。
可婚后种种举止行径却无不昭示着他已有接纳她的迹象、肯待她好了。
但那日之后,望着江与安陌生而冰冷的脸庞,她才惊觉她深爱的夫君其实从未爱过自己。
甚至想杀她。
……
“都是些小人嘴脸,那云香有什么好的,论容貌论礼度,她哪点比得上小姐?”谷雨刚从小厨房出来,手里只端着一盘卖相不甚好的桂花糕。
她愤愤地踢走地上的小石子,“小人!都是小人!”
她端着糕点转过转角,却见周元窈寝房的门开着,她先是一愣,而后便是疑惑。
“怎么回事?门怎么开着?”她连忙进去关好,“要是风进来冻着小姐怎么好。”
“小姐,奴婢给您端来——”谷雨饶过屏风,却不见周元窈身影,她唇边的笑意渐渐消失,“小姐?”
不知为何,谷雨心里有些发慌,她连忙四处找寻着周元窈的身影,却一眼便看见梳妆台前的地上碎裂的青玉棋盘。
这可是小姐给郎君备的生辰礼,小姐很是费心养护着的,怎会碎了?
还不及她想明白,却瞥见梳妆台上,有封被首饰盒压着的信。
谷雨心里顿时升起一个猜想。
展开信后,只见信上写着:
谷雨见字如晤:
【自与卿相识,恍若白驹过隙,卿自幼身不由己,入于周家,然蒙母亲垂青,委以亲信之任,卿常言信我,此语至今萦绕耳畔,感怀于心。
今吾决意往寻母亲,生死之事,已看淡矣,惟念卿多年来为吾母女辛劳操持,夙兴夜寐,未曾有懈,此身虽困,情义长存,吾去之后,望卿切勿追随,且珍重生机。
案头首饰,聊表寸心,此物虽微,却可换卿自由,卿当持之远走,寻一处安宁之地觅自在人生,此乃吾之夙愿,亦为补多年所欠。
望卿珍重,勿以吾为念。周元窈绝笔。】
“绝笔……绝笔……”谷雨鼻尖的酸涩之意愈演愈烈,捏着那薄薄的信纸的手愈发颤.抖,仿佛纸有千钧重。
点点泪花不受控制地滴落在纸上,晕开一片水渍,将墨迹散染开。
最后一句已经被泪水打湿,谷雨险些看不清,她哽咽许久后才费力看清楚那是“我走了,别来找我。”几个字。
“小姐,小姐!”谷雨紧紧攥住那信封,连忙冲出去大声喊道。
众侍卫闻声而来,见信后,也深知此事之重,连忙一同帮着寻找起来。
周元窈的尸体被人找到时,已经摔得浑身是血,衣裙已经被血渍得与肌肤紧紧黏在一起,血肉已然模糊成一团,头下面的地面上蔓延开一片血迹,不知是不是天太冷,凝隐隐有凝结的迹象。
可她的嘴角却是带着笑意的。
当时,谷雨心中一直绷紧的弦瞬间被扯开,泪水仿佛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哭瞎了眼。
众侍卫望着地上抱着尸身痛哭的丫鬟,也不忍地侧过头去,尽数化为一声叹息。
可惜了。
下人来向江与安来报信夫人过世的消息时,江与安正在翰林院准备最后的修典,闻声微微皱眉,怀疑地盯着报信小厮,“你说什么?”
那小厮连忙又拜:“郎君明鉴,这是今日酉时的事,等我们发现夫人遗体时,尸体都……浑身是血!”
他不知该如何描述那个血肉模糊的景象,只一想起来便会浑身发.抖,思索许久,才只在脑海中搜刮出一个“浑身是血”来形容。
霎时间,翰林院的同僚都向他望过来,皆不知发生了何事。
江与安捏着毛笔的手一紧,力度大得险些折断那毛笔。
怎么可能?
周氏怎么可能会死?
“郎君,您快些回去吧,偏院快乱成一锅粥了!”那报信小厮道。
他当即告假离开,等江与安回到府邸时,已经接近戌时二刻。
东院祖母那边的寿辰他原本也因为公务而搁下,实在没想过会因为丧事赶回来。
江与安见到周元窈的尸体时,她已经静静躺在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白布,从头盖到脚。
他的手微微停滞片刻,才上前掀开那层白布。
是她。
原来竟真的是她。
远处东院仍不知道此事,丝竹声歌舞声和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仍顺着风送过来,很是欢快热闹。
可对着周元窈的尸体,这欢快却显得格外悲凉。
江与安像是被她的模样刺痛,原本冷漠的冰冷瞳色中光华略有停滞,脚下不禁有些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郎君!”侍书连忙上前来似乎想扶住他。
但他很快站好,摆摆手示意自己无妨。
方才一动,却从袖中甩出一个平安符来。
他握住那平安符仔细端详,才发觉那是周元窈从前做给他的。
“郎君,您该喝药了,否则您的毒……”
侍书的话在看到江与安的面容后戛然而止,他紧忙上前扶住毒发的江与安,“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江与安的毒正巧是在最后的解毒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