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年轻人长身体一定要早睡,不然就没机会睡了。
周琅合理怀疑阿K哥根本是气不过肖复殷,所以迁怒自己。但他敢怒不敢言,只有抱着单薄被子去敲对面的门。
先一步撤离战场的祝青在门里闷闷地回:“进来。”
他其实没睡,只是不想面对吵架中的情侣,怕被逮住做情绪垃圾桶。
周琅推门,走进,移步,关门。
房内唯一照明是颗小灯泡,极潦草地挂在墙皮冒出的一根钉子上,电灯线在白色墙壁绘图,被灯光照得似腾空的墨西哥黑王蛇。
祝青正坐在灯下捧一本书读,翘着腿,递出足尖一抹红,仿佛蛇腔危险的信子。
他支着下颌,看来人谨慎暗自发笑:“你这么小心翼翼的干什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周琅摸鼻子心虚,不知该不该和他讨论Kevin和肖复殷的离奇关系。
可他见识过祝青对尧三的迎男而上,料想对方大概早清楚。
唯独自己当他们是能同床共枕的好兄弟。
他忽然知晓敬爱哥哥的秘密,心间泛起难言的苦涩,一边替对方焦虑将来如何跟嬢嬢交代,一边又叹气怀疑,是不是香港风水有问题。
十八岁少男心事重重,视线下落,倏地被祝青脚背上细直凸起的青筋吸引。
周琅愁思暂停,惊异地观察到,祝青的脚,竟然涂着指甲油。
——刚刚那抹红,原来不是他情动的眼热。
“这么说,我是你的第三号房东咯?”
主人发话,他循声抬起头,神色怔忡:“嗯?”
祝青没发现他走神,瞥向被子,疑惑地问:“你手里那是什么?”
一叠纸币夹在细软间,周琅换了只手,拿出来给他看,是钱。
“你这真是交房租来了?”祝青放下腿,膝盖拢到一起伸了个懒腰。
“不是,是肖……我哥给我的零花钱。”
祝青又打量了下厚度,吊儿郎当地吹声口哨:“那肖哥对你还挺大方。”
他没说的是,肖复殷平时可是个铁公鸡,就单说这间公寓,“租”来他可一分钱没花——没想到对周琅出手倒挺阔绰,先是最新款手机,再给大笔零花。
原来不是小气,而是得看对谁。
周琅有些赧然,好像要大人的零花钱是件太丢脸的事,满身找着口袋要把钱塞好。祝青却不知从哪儿摸出个红色钱夹丢给了他,道:“拿去用吧,我暂时用不到。”
“红色?”周琅接了捏住翻看,脱口而出,“这不是女生才会用的吗?”
“你不觉得红色很衬我吗?”祝青合上闲书丢在一边,捋了把头发。
碎发片刻后归位,大概已染了有段时间了,发根处长了些黑色出来,却丝毫不妨碍银白整体带来的神秘感,反而有种暗藏的色气。
周琅再次不经意看向他的脚,车厘子红填补着一块块指甲,在灯下摇曳生辉,比宝石漂亮。
他不得不附和点头。
红色艳丽,确实很衬祝青——就算是如此简陋的房间和照明条件,祝青整个人也像发着光般,流光溢彩的好看。
“哈哈我逗你的,还当真了。”祝青笑起来,道出原委,“其实是颜色鲜艳一点的钱包比较打眼,不容易丢。”
周琅:“……”
可是钱包打眼,贼不是也容易锁定目标?
他忍住没说,走近些把被子枕头放到了上铺,然后顿住两秒,又把它们抱了下来。
祝青:“上铺不脏的,我前几天还在上面睡。”
“那你怎么搬下面来了?”
“你没见那上铺离房顶多近?往上面一躺,每天早上跟从棺材里醒没什么区别,我睡了五天足做了三天噩梦。”
祝青解释完,不由得猜测:“你也怕睡上面会压抑?”
周琅摇摇头,他个子高,上铺的床板只到他肩膀,可是他却说:“我怕高。”
祝青聋了似的:“什么?”
“恐高,”周琅指指上铺,更不好意思了,“一米以上的都恐。”
“那你每天站着岂不是就吓死了?”祝青无语了,看看他又看看床,最后看了看地板。
周琅不说话,只正气凛然地回视着他。
“行,就算你恐高——一米的那种,那你睡要哪儿?这就两张床。”三房东摊开手,给他指上指下,“难道你要打地铺?”
“你不能睡上铺是吗?”周琅确认道。
“废话!”
祝青收了好脸色,他原觉得这孩子挺乖巧的,话不多也有礼貌,怎么一上来就要抢他的地盘?还这么理所应当的!
不会和他哥一个德行吧?!
“那……”
周琅紧紧攥了攥被子,手心的汗快把布料打湿了,急吸了口气才道:“我能不能跟你挤一挤?”
祝青顶着要杀人的眼神,和他对视了半刻钟,最后败下阵来。
“那我睡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