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琅欣然应允。
他还以为祝青是多么难说话的人,现在看软磨硬泡也挺管用的。
他拼命压下翘起的嘴角,唯恐对方反悔,赶紧先爬上了床。
祝青还没有睡觉的打算,又抽出书来忙碌。周琅不好吵人,就坐在床尾的角落里和阿林继续聊天。
林:你去哪儿了?我发那么多消息你也不回。
zl:帮你想办法去了。
林:我靠好兄弟!!还是你心里有我!你想出什么办法来了?
zl:又争又抢,死缠烂打,一直约,约到她同意为止。
林:………………
对方连发三段省略号,周琅看眼在桌边写写画画的祝青,低头继续打字。
zl:怎么了?
林:你这主意哪儿学的?
zl:实践出真知。
林:你跟哪个妹子实践出的真知?
zl:这你别管。
过了好几分钟,阿林都没回他。
周琅心道,这不识货的,有锦囊妙计不知道用。
结果没一会儿,对方一堆表情弹了过来。
林:我靠兄弟!!!真的有用!!!她答应我明天出来了!!!
月老大人首战告捷,满意地收了手机,裹紧自己的小被子,规规整整地躺在了里边。
周琅记事起就一个人睡了,平时也是一米八的床能掉到地上去的德行,但为着和祝青挤一张床,他闭眼前拼命给自己心理暗示:好好睡觉,别瞎蹿,万一祝青一气之下真撵他去打地铺。
祝青画完作业上/床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长条形状的周琅,跟棍子似的戳在里边,两只手安详地放在胸前,以即将下葬的尸体的姿态,小呼噜打得格外酣畅。
祝青:“……”
玛德,说好的认床呢?!
他没好气地扑过去,捏住了对方的鼻子。
周琅哼唧了声挣扎出来,侧过身又冲墙继续供人瞻仰了。
祝青望着空出来的大半位置,叹了口气还是躺了上去。
但这一觉到底没能睡安稳。
凌晨四点多,他睁开了眼,眼神清灵,压根没睡着过。
周琅倒是心宽如海,睡深后自我勒令的效应减弱大半,一只胳膊蛮横地搭在祝青腰上,强占他国疆土就算了,还压得他肋骨生疼。
祝青第五次甩开他未果,燥出了一身汗,怀疑冷气是不是坏了。
他爬起身,下楼去倒水喝。
凌晨的香港静得骇人,他仰头灌冷水,自然便对上了斑驳的房顶——两个水滴形的钩子突兀地戳在上头,不远不近的位置,也不知道原先主人是用它干嘛。
屋内健身?挂秋千?还是求死方便上吊?
香港的这种老房子里,死一两个人也不是很稀奇,有的拆了建成别个,有的继续住人,反正总有不怕死的穷人倚仗命硬来租。
祝青是往来港深的双非仔,虽没机会住凶宅,但凶宅的故事从小听到大。
他想起月光下的那处贫民区,眼神微凛,拔步回了楼上。
周琅倒不客气,祝青离开的功夫已自行占据了整个床铺,睡得四仰八叉,呼噜是不打了,只埋在别人的枕头里,美梦正香。
祝青走过去,下午那一幕清晰地自脑海中闪现。
他送完周琅后其实并没有离开,而是藏在街对角的一间书店里,亲眼见到肖复殷进了店,和伙计说了几句话,然后带着周琅去吃了饭。
男人把玩着墨镜走在外侧,眉眼上漾出笑意,和男生说说闹闹走进了一家面店。
祝青从没见过这样的肖复殷。
哪怕是和Kevin在一处,也不曾见过。
没想到,他也会有在乎的人。
祝青站定在床前,无声地凝视着周琅。
眼前的男生睡姿全无防备,不是他那种蜷缩的睡法,而是四肢舒展,连呼吸都已归于深沉的安稳。
按说周琅涉世未深,先见识哥哥和男人接吻,又撞见同性恋互殴,再是被赶出房间,怎么也要担惊受怕一整夜——祝青想不通,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这样坦然无畏的性子。
他又凑近些,头一次认真观察周琅的长相:单就脸男生其实属于不好惹那一挂,尤其他似乎喜欢穿黑,冷脸的时候有点唬人,但祝青想起周琅望人时清澄的眼,就又不愿意把人往不好的地方想。
肖复殷这个弟弟,同肖复殷很不同。
祝青看人一向很准,连庙街摆摊算命的都说过,他要是愿意再精进些,拜个师也不算浪费了这天生的慧根。
眼睛盯到酸胀,祝青直起腰刚准备推推周琅让人往里头滚点,那睡得好好的人却忽然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