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常佩琴当场给杭澈办了转班手续,找了个看得顺眼的班主任,递上名片,别人一看这也是一条人脉,何况杭澈一不打架二不闹事的,就默认了接收。
随后直接带着她和新班主任请了半天假,然后拉着杭澈出了校门,原本准备带她去游乐园潇洒一趟,结果车刚开到半路就被电话夺命。
有一台突发的手术,她现在需要立刻赶回去。
待她挂完电话,副驾驶的女孩愧疚地小声说,“常阿姨,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常佩琴调出导航,满不在意,“小屁孩,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要是一直在那个班主任下面,才是有大麻烦。”她看了眼后视镜,“你这小孩,在学校遇到事情怎么也不和我们家长说,你不知道这样我们会担心吗?”
杭澈说,“妈妈太忙了。”
常佩琴手一顿,看了眼女孩下巴都要戳到自己的胸口,她笑了一声,在她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嘣,“妈妈太忙了,不还有小姨妈吗?虽然小姨妈也很忙,但是听你说话的时间还是有的。”
她好像很喜欢刚刚临时给自己编的这个身份,于是杭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描述了一下。
“原本我只是着急,口不择言,但在她听来便成了责备,不管我如何道歉,她都不愿意再和我做朋友,所以我很伤心。”
女孩双手拽着身前安全带,“我以为她再也不会理我了,但是昨天早上,她和我打了声招呼。”
常佩琴一边注意路况,一边回:“那不是很好吗?你为什么还不开心。”
杭澈叹了口气,“不好,我看她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下晚功后我就找到了她。”
“然后呢?”
杭澈继续道,“我找到她,说很抱歉,之前那件事让她受伤了,解释了很多,但是好像越解释越混乱,她很生气。”
常佩琴打了一把方向盘,“那她怎么说的。”
“她说我们不适合做朋友,就这样吧。”
女孩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两年多来形影不离,这种断崖式决裂,像是被抢走了心爱的玩具,于是她夜不能寝,食不能寐。
常佩琴还在想着该怎么和女孩说一说,不欢而散是常态这件事,就听见女孩小声地说了一句,“常阿姨,我是不是做错了。”
常佩琴皱着眉头,“为什么觉得是自己的错呢?”
“她说得挺对的,我干嘛要逞强,司老师说过,君子不立危墙。”
杭澈甚至为了对方找了佐证。
常佩琴嗤笑一声,打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那她有没有说过,君子可内敛不可懦弱,面不公可起而论之?”
这句话杭澈也明白,常佩琴拉了手刹,车稳稳当当地停在路口。
她没把杭澈当作小孩子,用成年人的思维和她对话,“很多事情说不明白的,大家糊里糊涂意思意思就好了,你觉得你委屈她觉得她难受,没有谁能真正站在对方的位置上感同身受,很多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大家嘻嘻哈哈还是朋友,你非要把它摊开了揉碎了问个明白,那不就是摆明了朋友也没得做了吗?”
杭澈反驳,“可是我就是想和她做朋友才想说明白的。”
“那你最后说明白了吗?”常佩琴反问。
“没有。”
抬起手刹,一脚油门,一股强烈的推背感把两人带出斑马线,“这不就对了,很多事情莫强求,因为求不得。”
杭澈望着前方,许久没说话。
“那我们以后就不能再做朋友,也没有故事了吗?”
讲完道理,常佩琴决定再用孩子的方式来给她打个比方,“你有一样很喜欢的东西,丢了怎么也找不到了,你难受得不行,时间久了,你慢慢也淡忘了。”
杭澈侧头看她,听得很认真。
“突然有一天这个东西出现了,你欣喜若狂,你告诉自己要珍惜,于是你小心翼翼地想把它洗干净晾起来,结果洗完之后发现它坏了,你很自责,你责备自己为什么要去洗呢?”
杭澈眼眸微动,是啊,为什么要去解释呢。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本来也打算买新的玩具了?而且你洗之前也没想过它还能不能过水,方法就是不对的。”常佩琴说完看了眼女孩,接着说,“但坏了就坏了,再买新的就好了,没有什么不可替代的,赖在原地大哭才比较难看。”
杭澈听明白了,正因为听明白,她现在心里难受得很,“我是一个很念旧的人。”
她说的是那个玩具。
“可是你留着也只能徒添伤感不是吗?”常佩琴也在说玩具。
有些闷,杭澈开了车窗,一阵风闯了进来在车内肆无忌惮地乱窜。
常佩琴看着女孩望着窗外的样子,双手握了握方向盘,打算说得更直接一些,“她说得没错,你们确实不同,你过于感性,她比较理性,你们都没有错,只是不一样罢了。”
女孩依然看着窗外,声音有些哑,“不一样就不能做朋友吗?”
常佩琴故意大声说,“能啊,还能做恋人呢。”
“那为什么?”女孩又问。
常佩琴一改刚才的语气,认真地回答说:“因为对方不想,就这么简单。”
“很直接,也很残忍。”女孩有些抽噎。
“不说得直接一些,你就会心存幻想。”
女孩抬手擦了一把,动作很轻,极力的掩饰自己的狼狈。
“小姨,我是不是很差劲。”
“不要因为失去了一段你觉得很珍贵的感情就怀疑自己。”常佩琴柔声说,“总会有人喜欢这样的你,善良,坦诚,热烈。”
她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后脑勺,一下一下,一点一点往下顺着。
“至于刨根问底这一点,在喜欢你的人眼里,这是执着,在不喜欢你的人眼里,才成了固执。”
她一只手开着车,另一只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还有,当别人放弃你的时候,就已经不可原谅了,我们不需要去为她找理由找借口,而是同样地放下她。”
女孩转过身来,眼睛已经通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