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澈别过脸,喉结滚动着避开勺子:“理性主义者连喂食都要精确到毫升?”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被监测仪器束缚的手腕,“不如直接把我放进培养舱,按公式培养‘完美病人’。”话音未落,床头柜上的概率计算器突然发出刺耳警报。
柏崇屿的瞳孔骤缩,飞速扫过屏幕上跳动的数据:血氧饱和度骤降、心率突破危险阈值。他猛地扣住锦书澈的肩膀,却在触及对方颤抖的身体时动作一滞——少年并非生理指标恶化,而是因情绪过激触发了应激反应。
“放松。”柏崇屿强迫自己放缓呼吸,声音却仍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掏出密封袋,里面是二十三个用不同颜色橡皮雕刻的小星星,“你昏迷时,我重新学习了创伤后心理干预模型。”他将星星一颗颗放在锦书澈掌心,“每颗代表一个新的可能性。”
锦书澈的指甲深深掐进星星,彩色碎屑簌簌落在床单上:“可能性?就像火灾那天,我以为藏起灭火器是保护妈妈的‘最优解’?”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柏崇屿手背,“你所有的计算,不过是在腐烂的地基上盖空中楼阁。”
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瑾珩川抱着篮球急刹车,江屿昂举着冒着气泡的试管紧随其后。两人在病房门口僵住——柏崇屿的白衬衫被扯得凌乱,锦书澈攥着带血的橡皮,而概率计算器正在疯狂计算着某个未知公式。
“都出去。”柏崇屿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在转身面对锦书澈时瞬间软化。他轻轻拭去对方嘴角的血迹,从口袋掏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字迹,“这是我父亲的日记。”他顿了顿,“他用三十年时间计算人生,最后在遗书里写:‘所有完美公式,都缺了爱的变量’。”
锦书澈的睫毛剧烈颤动,记忆突然闪回火灾后那个雨夜,柏崇屿浑身湿透地出现在家门口。此刻少年眼底的坚定与彼时重叠,让他喉咙发紧。“你在赌一个注定失败的结局。”他哑声道,却没有推开对方递来的勺子。
柏崇屿的手指抚过他手背上的留置针,概率计算器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已转为舒缓的提示音。“这次的公式,”他将温热的流食喂进对方口中,“允许100%的误差率。因为比起精确的答案,我更想要...”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更想要活着的你。”
暮色漫进病房,监护仪的绿色线条与概率计算器的蓝光交织成复杂的图谱。锦书澈望着柏崇屿眼下的青黑,第一次觉得,或许那些被他写进悼词的未来,真的存在打破悲观的可能——就像此刻,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正在彼此的轨道上,完成海明距离的坍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