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被踹开的瞬间,酒气裹挟着暴雨的腥涩漫进玄关。锦书澈攥着钥匙的手猛地收紧,金属齿痕深深嵌进掌心。父亲摇晃着撞翻鞋柜,玻璃相框应声落地,照片里母亲温柔的笑脸被踩得支离破碎。
“小畜生!”皮带抽在墙上发出脆响,“医药费白花了是吧?还敢在医院装死!”男人浑浊的瞳孔里翻涌着暴戾,与记忆中举着奖杯砸向柏崇屿的身影重叠。锦书澈感觉不到恐惧,只有胃部传来熟悉的钝痛——那是多年来被拳脚相加留下的条件反射。
皮带擦着耳畔飞过的瞬间,他突然想起柏崇屿计算过的人体受力极限。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生锈的门链被扯下握在手中,金属棱角划破皮肤的刺痛让他莫名清醒。当父亲的拳头再次挥来时,链条精准缠住对方手腕,反作用力将人狠狠甩向墙面。
闷响过后是诡异的寂静。父亲瘫坐在满地狼藉中,额头渗出的血蜿蜒成扭曲的符号。锦书澈松开手,链条坠地发出清脆的“哗啦”声。他跨过蜷缩的躯体,像走过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任由身后传来咒骂与哭嚎。
暴雨砸在阳台的玻璃上,锦书澈望着镜中自己破碎的倒影。嘴角的伤口在渗血,指节红肿得发亮,却比不上心口蔓延的麻木。他抓起美工刀,却在刀刃即将触及手腕时,瞥见手机屏幕亮起——是柏崇屿的消息:【检测到你所在区域有暴雨橙色预警,建议立即关闭所有窗户】。
概率计算器的震动声由远及近。柏崇屿浑身湿透撞开房门,银框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怀里的计算器用塑料袋紧紧裹着。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后定格在锦书澈染血的指节上,喉结剧烈滚动:“根据家庭暴力创伤模型,受害者二次应激反应概率...”
“够了!”锦书澈将美工刀狠狠掷向墙壁,刀刃深深没入墙皮,“你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为眼前的惨状感到恶心?”他的声音突然哽咽,“还是说,在你的公式里,连家暴都只是可以量化的误差项?”
柏崇屿的手指抚上他开裂的嘴角,带着体温的指腹擦去血迹:“我的模型早在遇见你那天就崩溃了。”他扯开衬衫,露出心口贴着的创可贴——正是锦书澈昨夜急救时用过的同款,“你教会我,有些疼痛无法用标准差衡量,就像此刻...”他的声音突然沙哑,“我宁愿自己承受所有计算之外的失控。”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父亲的呻吟声逐渐微弱。锦书澈盯着少年通红的眼眶,突然想起巷子里的小猫,想起那些被认真收藏的橡皮碎屑。他的膝盖突然发软,跌进一个带着雨水和薄荷气息的怀抱,听见概率计算器在对方口袋里发出异常的嗡鸣——这次的乱码,或许是黎曼曲面出现的第一个温暖折角。
雨声在窗玻璃上蜿蜒成扭曲的纹路,锦书澈跌坐在满地狼藉中,破碎的相框玻璃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他仰头盯着柏崇屿被雨水浸透的白衬衫,喉咙里溢出带着血丝的笑:“你就不能好好的让我去死吗?所有挣扎都是徒劳,连你父亲都知道我是个...”
“住口!”柏崇屿突然攥住他的肩膀,概率计算器从口袋滑落,在地板上撞出刺耳声响。少年镜片后的眼睛通红,倒映着锦书澈苍白如纸的脸:“我父亲用公式丈量人生,最后却在遗书里写自己从未活过!”他颤抖着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伤,“你以为这些伤疤是勋章?不过是理性暴政下的残骸!”
锦书澈被掐得生疼,却在对方眼底看到比自己更汹涌的绝望。记忆突然闪回医院走廊,柏崇屿攥着缴费单浑身发抖的模样;还有方才他冲进暴雨时,计算器都要用塑料袋仔细裹住——原来理性至上的少年,早把所有温柔都给了注定破碎的他。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所有公式的嘲讽。”柏崇屿的声音混着呜咽,将人狠狠按进怀里,“我计算过你每一次皱眉的弧度、每句自嘲的频率,却算不出为什么...”他的指甲深深陷进锦书澈后背,“为什么看到你流血,我的心脏会疼到无法建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