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城市浇成模糊的灰影,锦书澈把黑色风衣领子竖到鼻尖,棒球帽檐压得几乎遮住眼睛。口罩边缘蹭过右眼角的痣,冷白皮肤在雨幕里泛着青灰,他像道游走在霓虹缝隙的幽灵,七拐八绕钻进老城区的暗巷。
出租屋的铁门锈迹斑斑,他摸出备用钥匙的瞬间,后颈的荆棘刺青随着紧绷的肌肉微微凸起。昨夜喻怀瑾发来的消息还在手机里闪烁:「确认柏崇屿已登机,监控显示研究所进入休眠模式」。可他总觉得监测器的嗡鸣还萦绕在耳畔,概率计算器的蓝光随时会穿透雨幕。
屋内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他扯开外套,微分碎盖已经被汗水浸湿。墙角的旧行李箱敞开着,露出半卷克莱因蓝的画布——那是三年前未完成的作品,颜料管上还沾着柏崇屿调试监测器时蹭到的荧光粉。他狠狠踢上箱盖,金属锁扣发出刺耳的声响。
浴室镜面蒙着水雾,锦书澈扯下口罩,右手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泪痣。镜中人眼尾泛红,下颌线绷得极紧,像座随时会崩塌的冰雕。记忆突然不受控地翻涌:某个雪夜,柏崇屿用体温共享手环给他焐手,监测器的蓝光映着对方镜片后的温柔。
“啪!”拳头砸在镜面上,裂纹如蛛网般蔓延。他转身翻出抽屉最底层的铁盒,里面躺着半枚拓扑戒指、几张泛黄的电影票根,还有张被揉皱的纸条,上面是柏崇屿的字迹:「这次的公式,误差率为0」。火柴点燃的瞬间,火焰将字迹吞噬,克莱因蓝的灰烬飘落在他冷白的手背上。
窗外惊雷炸响,锦书澈猛地拉开窗帘。雨幕中,对面楼的霓虹招牌明灭不定,某个克莱因蓝的广告牌让他呼吸停滞——画面里跳跃的拓扑图形,和柏崇屿的概率计算器界面如出一辙。他抓起外套冲向门口,却在触到门把手时骤然清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蜷缩在发霉的床垫上,他盯着天花板的水渍发呆。手机在裤袋震动,是喻怀瑾发来定位:「机场安检无异常,登机口已确认」。锦书澈却把手机倒扣,任由屏幕的冷光被床单吞噬。微分碎盖下,他轻声哼起某首被遗忘的歌,沙哑的曲调混着雨声,最终消散在黑暗里。而在千里之外的航班上,柏崇屿的概率计算器突然发出异常警报,全息星图上,某个代表“重要目标”的红点在老城区持续闪烁。
晨雾还未散尽,锦书澈的黑色运动鞋重重砸在柏油路上。微分碎盖被汗水黏在额角,口罩下的呼吸急促得近乎喘息,他攥着速写本的手指泛白,指节因过度用力凸起青筋。喻怀瑾发来的消息在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柏崇屿航班提前两小时降落!」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时,监测器特有的嗡鸣声若有若无地擦过耳畔。锦书澈猛地刹住脚步,后背紧贴着斑驳的砖墙。心跳震得胸腔发疼,他死死盯着远处写字楼顶闪烁的克莱因蓝信号灯——那是柏崇屿实验室的方位,此刻正以诡异的频率明灭。
“不可能......”他扯下口罩大口呼吸,右眼角的痣沾着雾气。概率计算器的蓝光突然穿透云层,在地面投射出扭曲的莫比乌斯环。锦书澈拔腿狂奔,速写本里未干的颜料蹭在风衣内侧,晕开一道道冷冽的银痕。
电梯上升的每一秒都漫长得可怕。他抵着金属壁剧烈喘息,盯着楼层数字的目光近乎偏执。当“37”亮起的瞬间,电磁脉冲闸门的启动声与监测器警报同时炸响。锦书澈撞开工作室的门,反手将十二道锁扣全部落栓,后背抵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画案上的手机疯狂震动,柏崇屿的消息刺破电磁屏蔽:「检测到你在旧城区停留17小时23分」。锦书澈抓起水杯狠狠砸向墙面,玻璃碎裂的声响中,他听见门外传来概率计算器解析门锁的高频嗡鸣。微分碎盖下的眼神猩红,他抄起裁纸刀抵在喉间,对着空气嘶吼:“来啊!看你的公式能不能算出我什么时候死!”
警报声戛然而止。死寂中,锦书澈的呼吸渐渐平复。他颤抖着摸出藏在内袋的U盘——里面是昨夜在出租屋完成的新作,每幅画都用拓扑加密算法藏着诅咒般的短句。当他将U盘插进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监测器突然发出尖锐的长鸣,概率计算器的蓝光穿透防盗门,在地面投射出一个完整的、却带着裂痕的克莱因瓶。
“还剩五小时。”他盯着电子钟喃喃自语,右手指腹划过画案上柏崇屿留下的药盒。金属表面倒映出他苍白的脸,微分碎盖下的眉眼冷得像淬了冰。画架上,新作《困兽》的银线在冷光灯下流转,那些交织的拓扑结构里,藏着某个永远无法闭合的坐标——那是他们初遇的实验室经纬度。
防盗门在身后重重闭合,十二道锁扣依次卡入卡槽的声响,像是为自己筑起最后的防线。锦书澈抵着门板滑坐在地,微分碎盖湿漉漉地黏在额角,口罩边缘还沾着巷口便利店的水汽。工作室的冷白光管嗡嗡启动,照亮他握成拳状、微微发颤的双手。
画案上的电磁干扰器闪烁着刺目的红光,持续发出的干扰波在空气中震颤。他盯着昨夜未完成的《湮灭》系列,那些扭曲的金属丝线在画布上张牙舞爪,银箔碎片散落一地,像极了此刻他破碎又紧绷的神经。手机从风衣口袋滑落,屏幕亮起的瞬间,柏崇屿的头像又弹出三条未读消息,最新一条是附带的胃药说明书——连服用时水温的建议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
“疯子......全是疯子......”他扯下口罩,右眼角的痣随着急促呼吸微微跳动。抓起画刀狠狠刺向桌面,木纹断裂的声响里,三年前实验室的场景突然重叠眼前:柏崇屿戴着护目镜调试概率计算器,克莱因蓝的光带缠绕在他们交握的手上,监测器规律的嗡鸣是当时最温柔的背景音。
画架旁的监控摄像头突然转动,锦书澈猛然抬头,冷汗顺着下颌线滴落在卫衣前襟。喻怀瑾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电磁脉冲闸门已重启,他的车刚驶入大厦地下车库。”话音未落,整栋楼的电路突然剧烈震颤,概率计算器特有的蓝光穿透天花板,在墙面投射出巨大的拓扑公式。
“该死!”他冲向工作台,将所有备用的电磁干扰器全部开启。蓝光与红光在画室里交织成网,颜料管被震落在地,荧光蓝的液体在地面蜿蜒,如同流淌的克莱因河。微分碎盖下的眼神近乎癫狂,他翻出工具箱里的老式收音机,调到最大音量,试图用刺耳的电流声盖过脑海中不断回响的监测器嗡鸣。
画案角落的流浪猫食盆突然被撞翻,橘猫炸着毛窜进画稿堆。锦书澈愣在原地,看着猫粮在地面滚成凌乱的弧线,突然想起柏崇屿偷偷换掉的进口罐头。指尖无意识抚过喉间的荆棘刺青,那里还残留着昨夜在出租屋用刀片反复刻画的刺痛感。
楼下传来电梯抵达的提示音。锦书澈抓起U盘塞进墙内的暗格,又将所有画作倒扣,金属框架与画案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当概率计算器解析门锁的高频声响起时,他正握着裁纸刀抵在颈动脉,微分碎盖下的冷白皮泛起病态的潮红,右眼角的泪痣在光影明灭间,宛如一滴凝固的血。
“以后还是别出去了,我就一直待在这吧。”锦书澈的声音在密闭的工作室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将工作室的每一道门锁都重重扣上,金属碰撞的声响仿佛是为自己的自由画上句点。微分碎盖凌乱地垂在眼前,遮住了他眼底那抹彻底熄灭的光。
他走到画案前,将所有的窗帘都拉上,最后一丝光线也被隔绝在外。整个空间陷入了黑暗,唯有监测器偶尔发出的幽蓝光线,在墙面投射出扭曲的拓扑图案。柏崇屿留下的药盒安静地躺在角落,他看都没看一眼,抬脚将其踢进了桌底。
锦书澈蜷缩在画架旁的沙发上,周围散落着未完成的画作和颜料管。他掏出手机,盯着柏崇屿发来的一条条消息,那些精准到极致的关心,在他眼中不过是理性主义者用公式编织的牢笼。“理性至上?”他冷笑一声,“在这毫无意义的世间,再精准的公式又能算出什么?”
他打开微信,将“C”这个昵称改成了“无意义”,朋友圈背景图换成了一张纯黑的图片,头像也变成了漆黑的像素块。随后,他将手机关机,随手扔到了房间的另一头。在黑暗中,他摸索着点燃一支烟,烟头的明灭映照着他冷白的脸和右眼角那颗孤独的泪痣。
工作室里安静得可怕,唯有他绵长而沉重的呼吸声。锦书澈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闪过与柏崇屿的过往,那些曾经以为温暖的瞬间,此刻都成了扎在心头的刺。“逃不掉,也躲不过……”他喃喃自语,“或许就这样被困在这里,才是我最好的归宿。”
在这个被他亲手封闭的空间里,锦书澈仿佛将自己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柏崇屿的理性追逐与他的悲观绝望,在这一刻形成了最残酷的对峙。而那扇紧锁的门,不仅锁住了外界的喧嚣,也锁住了他对未来仅存的一丝期待。
刺耳的警报声骤然撕裂工作室凝滞的空气,柏崇屿攥着概率计算器的指节瞬间发白。监测器投射出的全息地图上,南美洲板块正闪烁着刺目的红光——克莱因研究所部署在秘鲁的量子对撞机突发故障,核心拓扑模型面临坍缩风险。
“启动紧急预案。”他对着通讯器下达指令,镜片后的眸光冷得像淬了冰。指尖在概率计算器上飞速敲击,将锦书澈工作室方圆百米的监测参数调成最高警戒模式。临走前最后一眼,他望着紧闭的37层防火门,喉结滚动着吐出句无人听见的低语:“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