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约莫天黑才从床榻起身,此时荟如已经在屋外催了几次,说是崔老爷已经在若尘苑等了许久。
听言,柳芳菲自是惊慌失措,立刻起身穿上衣裙往外跑,全然不顾身后的司徒妄脸色铁青地抱着她的长袍在后头追。
“看样子,我下午对你还是太过温柔,所以才跑得这样欢快。”司徒妄大步上前扯住她身后衣襟,将长袍裹在她身上系好。
“只是担心阿公等得太久……”
手被粗粝的大掌握住,她微微挣扎,“还是不要牵了……”
“欢欢,你以为崔老会不知晓我俩在一起?此举反倒欲盖弥彰。”
说话间,二人抵达若尘苑,十指紧扣。
崔晟康眯起眸子盯着二人看,自家孙女红着脸低头根本不敢看他,而司徒妄那个混小子……
依旧是那副坦荡的悠闲模样。
看得人心头一股子火。
又似想起了什么,他直言道:“欢欢过来,别和采花贼坐一块儿。”
柳芳菲不明就里被自家阿公拉着坐下,而司徒妄却兀自一笑。
采花贼?
这个词新鲜,同登徒子这个名声差不了多少。
他只当是崔老觉得自己与欢欢做了那种事,对他心有怨怼,却未曾想听得饭桌上粗沉的声音响起。
这话是对着他说的:“不瞒小皇爷,欢欢自幼喜欢蔷薇,在她年幼时,老夫便在城东寻了块地儿搭了数十个棚子,为欢欢种了不计其数的蔷薇,派小厮年复一年好生伺候着。今日午睡起身想起,便去那棚子看看,未曾想小厮竟告诉我前些日子来了个采花贼把这棚子连盆带花全都偷走了。”
司徒妄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感情采花贼竟是字面意思,可那棚子被偷与他何干?霎那间,他终是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身侧低眉的司徒一,眼皮狠狠一跳。
莫不是……
“据小厮说,那采花贼身强力壮人高马大,威逼利诱想买下花棚不成,最后竟用了迷香。虽说醒来棚子里放了不少金银珠宝,可终究是给人家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崔晟康说得有板有眼,眼珠子在司徒妄主仆二人身上来回流转。
柳芳菲就是再不懂,也回忆起前些日子放在观澜苑里的满室蔷薇。
当时她就有些疑惑,大雪天怎会得来这么多艳丽的蔷薇,竟没想到竟是从阿公造的棚子里拿的。
只是阿妄就这样被说成为采花贼,真就觉得好笑心酸极了。
忍住想要偷笑的心情,她挽住崔晟康的手撒娇:“阿公,当初是我想要那些蔷薇才让司徒公子去拿的,您也知晓那时候我腿还未好全……”
“你少替他说话,这小子什么秉性我会不知?无非是他为了讨你欢心,赶鸭子上架让小一走投无路,才想出这一法子。”
崔晟康眼神幽幽地看着司徒妄,等着他开口解释。
司徒一在后边儿不停点头,若非跟了个强人所难的主子,谁会做那种作奸犯科的事。
知他者,崔老也。
司徒妄将他生动的表情尽收眼底,随即一笑:“小一呀。”
司徒一打了个机灵,不妙。
小皇爷每次这样喊他,非奸即盗。
“小一呀,你来告诉崔老,真是爷逼你去做这事的?”
果然,又被威胁了。
他很无助,但他还是坚定地摇摇头:“崔老误会了,小皇爷的确让属下寻蔷薇花不假,可也没有逼迫属下任何,一切全凭属下自愿。”
司徒妄紧接着承诺:“崔老勿气,是我对下属管教无方,毁了您对欢欢的一片心意。我会让小一从明日起前往花棚,重新种一批新的蔷薇出来。”
被点名道姓说是管教无方的小一:很气,很委屈。
期间,晚膳上桌,冒着香气,柳芳菲再次撒娇:“阿公,我饿了,能不能先吃饭?”
崔晟康冷嗤,尽管对于花棚被毁心头依旧不舒畅,可还是抿唇点头示意开饭。
按照身份地位来讲,本是司徒妄说了算。
可奈何崔老爷辈分在,姑且不说他在蒲州名气大,势力不凡。光她是欢欢阿公这层关系,司徒妄也得认命低头。
虽说崔老爷没有故意拿乔,他也坐下继续吃饭了,可他和欢欢既不对坐,也不挨着坐,中间生生隔了柳老爷跟崔老爷两人,是想看看不到,想摸摸不了。
食不知味。
这顿饭,同样吃得不痛快的还有心思不断地赵琼华母女。
如今二人双腿尽废本就处于劣势,加之来了个故人给柳芳菲做靠山,日子便更难了。
席间,司徒妄为了讨好崔老爷,定然免不了敬酒讨好,连带着柳老爷也跟着喝了不少。
几人聊得也还算痛快。
直至一道女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阿公,许久未见您,鸢儿敬你一杯。”
声音娇柔,发颤,显然是害怕。
崔晟康循着声儿看过去,蹙眉,终是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