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鸢儿。
赵琼华跟一个铁匠的女儿。
当年见她第一面儿的时候,他便不喜。
说不出为何,不过是浸淫江湖多年,形形色色看遍,眼光毒辣是人是鬼也能看透几分。
分明比欢欢还小的年龄,却在无意间听得她问:“母亲,日后这里的所有东西都会是鸢儿的吗?”
而赵琼华是怎么回答的?
她说:“鸢儿乖,母亲会把整个柳府送给你做嫁妆。”
自此,崔晟康就对母女俩有了戒备。
怀疑一旦滋生,以他敏锐的直觉便能找出许多蛛丝马迹。然而那时柳常明忙于生意,欢欢又被两人哄骗得团团转,他说的话没有人信。
这些年他常在蒲州,与皇家官家世家都有交道,如今再看这对母女,那股子强大的气场立刻从神色中冒出来,看得柳鸢儿后背直冒冷汗。
“阿公,我是鸢儿。”
面对审视的目光,她又说了声。
“柳常明娶了你母亲,如今他再喊我一声父亲,我尚且觉得不合规矩,不过,念在他是欢欢生父的份上,他这样喊了,即便不合规矩也就罢了。”
崔晟康话说得极慢,声音极轻、极沉,不可抗拒,“柳姑娘的阿公可不是我,你还是随着大流喊我一声崔老爷吧。”
一点面子也不给。
柳鸢儿端着酒杯进退两难,双眼的雾气说来就来。
然后还是赵琼华结果她手中酒杯解了围:“崔老爷说笑了,我与老爷夫妻多年,鸢儿也与老爷亲密得同亲生父女那般。”
“哦?”
崔晟康将目光转到柳常明,反问道,“将旁人女儿认作亲生女儿,却对自己真正的女儿不管不顾?你就是这样对待欢欢的?”
柳老爷被训斥,赵琼华第一时间变了脸色。
咬牙愤恨,本是一句正常得再正常不过的话,却被死老头曲解成这样。
“阿公别动怒。”
柳芳菲给他顺气儿,“其实姨母与妹妹待我挺好的,爹爹待我也好。”
“是很好。”
司徒妄附和,“为了欢欢的腿寻遍名医,长年累月喝药也不见好,最后却被我带来的几贴药膏给敷好了。”
话落,赵琼华手中酒杯落地,发出脆响。
心头不停打鼓,尤其是瞧见崔老爷脸色铁青的模样,更是怕得连头都不敢抬,脸皮煞白。
这还不算完,司徒妄清越冷冽的声音继续响起:“欢欢小时溺水曾遇一少年,她们把那少年也找来了。”
“担心欢欢无人照拂,于是让撮合少年与欢欢,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前些日子,那少年还偷摸进入柳府,跑进清欢苑妄图轻薄欢欢,被我逮了个正着,现在都还在观澜苑关着。”
点到即止,桩桩件件都未曾说得清楚,可崔晟康却从寥寥数语中将所有事情七拼八凑起来。
一时间,屋内很是寂静。
崔晟康终是将这些事情全都消化下来,眸色沉沉地看向她们母女。
许久,他开口问起:“柳府虽不若皇宫守卫森严,可好歹有无数侍卫把守,你觉得那畜生是如何偷摸进来的?”
话,是对着赵琼华问的。
面对质问,她仓皇摇头否认:“我……我不知道……这不是,不是真的……”
“你的意思是爷说的都是假话?”
“不不不……”
左右为难,赵琼华除了插科打诨用结巴掩饰尴尬,别无她法。
“阿公您别为难姨母了。”
这时,柳芳菲说道,“自从欢欢腿伤以来,姨母为了我操了不少心。现在鸢儿妹妹腿上有疾,咱们也不能做无情无义之人。”
话听起来知书达理,崔晟康却觉得阴阳怪气得很。
对此他反而很是欣慰,便跟着她一唱一和起来:“依欢欢的意思,我们应该报恩。”
柳芳菲若有其事的点头:“欢欢坐在素舆上的那些日子,姨母与鸢儿妹妹唯恐欢欢日后无人照拂,故而才选了张公子说亲,如此想来,在姨母与妹妹的心里,张公子定然人品秉性极佳。如今小皇爷在,欢欢斗胆为鸢儿妹妹求门亲事。”
司徒妄眉眼一挑,这小妮儿竟喊他小皇爷。
这种情趣倒是不错。
“你是我认定的妻子,在这里除却我,你的地位最高。”
实属是明着给柳芳菲抬身份了。
言外之意,柳鸢儿的婚事你完全可以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