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晨。
梦秋走进清正苑,踢开一地狼藉,“夫人这是何意?”
凌妙慈出手又砸碎一个花瓶,“无聊而已。”
“这可都是真货。”梦秋捡起地上的一片碎瓷,在庭院的椅子上坐下,“是不是最近飞往家中的信鸽都杳无音讯呀。”
凌妙慈猛然抬头,“你知道了?”
梦秋笑起来,有时候她也挺喜欢凌妙慈的,因为她知道聪明人之间,不必装糊涂,她漫不经心问道:“夫人,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冷笑一声,在那个家艰难求生二十几年,自然知道为什么。
“我成了弃子。”她似是喃喃自语,“我们家有用的人,才配活着。”
梦秋点点头,从怀中扔出一张烫金红贴,扔到她面前,“打开看看。”
凌妙慈迟疑了一下,弯腰捡起一目十行,手剧烈的颤抖起来,“这……”
“所以不必伤心了。”梦秋软声细语,“因为不光是你,现下就连县丞府,都是一枚弃子了。”
红贴赫然是一本婚书,城长长子与甄家二小姐甄琳的婚书。
“我们商人做生意,最讨厌无用的中间商,我想城长也不例外。”梦秋笑起来,“一年后完婚,甄家就成了城长的金库,且还少了一个分家产的大房、分权利的县丞。”
梦秋眉眼弯弯,“夫人,你看如何?”
“你这不还是将甄家拱手让人了?”她失声尖叫起来,“反正都是死,死在我们手上又有何区别?!”
梦秋看着她一点点疯癫起来,挥了挥手,周围人围上来,掰开凌妙慈的嘴灌下一碗药。
夜长梦多,鬼知道一年之后,这嘉陵城还是不是嘉陵城。
药碗摔碎,凌妙慈倒在地上,不过一刻便没了气息。
周围人迅速收好尸,动作利索熟练。
梦秋见怪不怪的看着,这个乡下庄子的每个人都不简单,但都为她所用,在这里,她才是真的如鱼得水。
这才是她要回来的真正原因。
起身慢慢走回惜苓园,冬日站在门前欢快的叫着,这个庄子中唯一无知无觉的人正在为她调香,见她过来笑道:“小姐,又去哪里了?”
“随便走走。”梦秋摇摇头,倚在透花窗前问道:“小桃,风绱走了几日?”
“才三日呀,小姐。”小桃盖好香炉,回头笑道:“小姐,风公子只是回乡祭祖,武阳城虽然是邻城,但来往也需两日功夫呢,小姐莫急。”
梦秋白了她一眼,“我哪里着急了。”
*
武阳城。
“主上,风绱已投入地牢,等候发落。”
烛火晃过主位上男人的直缀衣一角,蛟龙张牙舞爪的姿态略显狰狞,他敲了敲手中的竹简,菱角分明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耐,“杀了就是了,不必来回了。”
“主上,不可。”
他身边侍立的人上前一步,“风绱虽然这次搞砸了任务,但已然受到了甄家小姐的信任,如此轻易杀了,岂不可惜?”
男人丢开竹简,言语轻蔑,“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富家小姐,能有什么用?”
进言的人跪地道:“割地和县的和谈已然成为定局,眼见这嘉陵城就要变成边境险要之地,燕都探子来报,燕国厉兵秣马,怕是今日要再起战事。
主上若想守住嘉陵城,只怕还需要有自己势力在当地接应才好,但嘉陵城势力盘根错节,短时间想要介入,怕是太难。
若是没有接应,到时候我们的军令、消息传递的不畅通,这仗还怎么打呀。”
男人心中叹了口气,知道此言不是危言耸听,前一阵在地方抵御外敌,他们是没少吃这种暗亏的。
心中叹气,面上却不显,男人冷笑一声讥讽道:“小小一个嘉陵城,真是庙小妖风大。”
进言的人不敢再说话,只是跪着。
半晌外间响起几声异响,有人已掀了帘子进来,“王爷,侧妃问今日是否到星梧园用膳?”
未等男人说话,进言的人开口道:“小人告退。”
男人却摆摆手,让后进来的人出去,静了半晌才喃喃自语道:“连一个小小的城池都掌控不了,我这个摄政王当的真是没意思。”
一个沉疴泛滥的国家加上一个只愿意求问长生的皇帝,再有强敌虎视眈眈一扰再扰,他能维持梁国尚在,都是天命保佑了。
若是嘉陵城再起战事被强占或割地,那这梁国就真的要亡了。
他不能做这个千古罪人。
“放风绱回去吧。”宁王看向窗外的天,云淡风轻看不到尽头。他轻叹口气,只觉得前路茫茫,看不到希望。
嘉陵城惜苓园,夜凉如水。
绣针刺入指尖,梦秋松开绣品,绢布落在地上,无声。
小桃回身看到,拾起放在绣篮中,又为她包上手指,才劝道:“小姐累了就休息吧。”
窗外树上传来几声鸟叫,梦秋瞥了一眼,对小桃淡声吩咐道:“你去吧,晚上不必守夜。”
小桃领命退出去,梦秋的窗内便翻进一个人,他跪地行礼,“属下前来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