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迹被夜里的潮气晕开,字句却刺得他眼眶生疼。
读到“姐姐要去寻自己的缘法了”时,手指突然开始发抖,信纸“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不可能!”他踉跄着冲向绣房,推开虚掩的门,只看见案头未绣完的虎头靴,还有窗台上那盆蔫了的绿萝——
是他亲手移栽给丫头的。记忆突然翻涌,丫头笑着说“等开花了就戴在你头上”,可如今连叶子都黄透了。
龙啸云疯了似的在府里乱跑,撞翻了丫鬟端的铜盆,惊散了廊下的画眉鸟。
他冲进厨房,揪住老厨娘的衣袖:“陈姨,丫头姐姐呢?她是不是去买桂花糕了?”老厨娘看着少年通红的眼眶,叹息着摇头。
回到房间,他跪在地上,把信纸翻来覆去看了十遍,末了攥着信纸蜷缩在丫头留下的衣裳堆里。
桂花酥的甜香混着新布的浆洗味,刺得他喉咙发紧,突然“哇”地哭出声来。
哭声惊得守在门外的小厮慌忙跑去禀报,龙老爷赶到时,正看见儿子把自己锁在房里,撕心裂肺地喊着:“我不要新衣裳!我只要丫头姐姐!”
这场病来得迅猛。龙啸云发着高热,嘴里不停地呓语,一会儿说要去追丫头姐姐,一会儿又哭着说“我听话,我再也不调皮了”。
龙老爷守在床边,看着儿子烧得通红的脸,想起这些年丫头把云儿照顾得细致入微,如今却不告而别,心中也泛起阵阵酸涩。
半月后,龙啸云终于能下床了。铜镜里的少年瘦得脱了相,脸颊凹陷,原本明亮的眼睛蒙着层雾气。
他抱着丫头留下的虎头靴,坐在廊下看雨,任雨水打湿衣角也浑然不觉。
往日那个追着蝴蝶满院跑、缠着夫子问东问西的小少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整日沉默寡言的孩子。
学堂里,夫子发现龙啸云变得出奇安静。他不再捉弄同窗,也不再顶撞先生,只是低着头一笔一划地写字。
可每当窗外有穿粗布衣裳的丫鬟经过,他总会猛地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期待,又在看清来人后黯淡下去。
盛夏的蝉鸣搅得人心烦意乱,龙啸云倚在书房窗边,苍白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窗台。
龙老爷立在廊下,望着儿子单薄的背影,心头泛起阵阵钝痛——曾经那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如今连笑都显得勉强。
"老爷,第七拨武师已经在演武场候着了。"管家小心翼翼地提醒。龙老爷整了整衣襟,大步走向演武场。场中十数位武师早已列队,刀光剑影在烈日下闪得人睁不开眼。
"云儿,来瞧瞧。"龙老爷伸手去牵儿子,却被轻巧避开。龙啸云懒懒扫了眼场中,嗤笑道:"又是些舞刀弄剑的,无趣。"他随手折了根柳枝,漫不经心地削着树皮,"街边卖艺的都比他们花哨。"
话音未落,演武场尽头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枪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中年男子持枪而立,银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身姿挺拔如青松,眉眼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手中长枪随意一抖,便绽出七朵枪花。
龙啸云猛地站直身子,柳枝"啪"地折断在地上。那男子脚下生风,枪尖如游龙般穿梭,所到之处砂石飞溅。围观的武师们纷纷后退,生怕被枪风扫到。
"好!"龙啸云忍不住喝彩,快步跑进场中,"这位师傅,收我为徒吧!"
中年男子收枪而立,目光如炬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龙老爷也走上前来,拱手道:"先生武艺高强,若肯教导犬子,在下愿出百两黄金为酬。"
不料男子却摇了摇头:"抱歉,在下无意收徒。"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男子身后转出个七八岁的孩童,小脸饿得蜡黄,肚子"咕噜"一声叫得响亮。孩童慌忙捂住肚子,怯生生地躲到父亲身后。男子神色一窘,握着枪杆的手微微收紧。
龙啸云见状,立刻转头对父亲说:"爹,再加五十两!"又转身拉住男子的衣袖,"师傅,我学得很快的!你看,我能举起这个!"说着便去搬场边的石锁,小脸涨得通红。
中年男子看着少年急切的模样,又低头看了看孩子,终于叹了口气:"罢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学武可不是儿戏。"
龙啸云大喜过望,当即就要下跪行拜师礼。男子伸手拦住:"不必多礼,从今日起,你便跟着我练。"他拍了拍腰间的银枪,"这霸王枪,可不是谁都能学的。"
龙老爷看着儿子眼中重新燃起的光亮,心中大石终于落地。
中年男子自我介绍叫陈风,自己的孩子叫陈文定,两父子流浪天涯,今天才有落脚的地方。
陈风虽然刚开始不情愿,但是君子一诺,价值千金。
陈风教龙啸云交的很认真,龙啸云也学的认真,还和陈文定做了好朋友。
这期间,龙老爷也没忘记让龙啸云日行一善,日子过去几年,龙啸云成为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武功上小有所成的他早就不满足扶老人过节和帮忙抬东西这点小善事,他想像画本子里写的那样——
惩强扶弱,救人性命。
而这天,他遇到了机会。
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掠过青石板路,龙啸云将银枪往肩头一扛,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陈文定蹦跳着跟在他身后,怀里还揣着龙府厨房新烤的枣泥酥。
自从陈风父子住进龙府,这对少年便形影不离,连练枪时都要比谁扎的枪花更漂亮。
"云哥,快看!"陈文定突然拽住他的袖口。
街角处,几个泼皮正将个红衣少女逼到墙角,少女穿着颜色鲜艳夺目的红色裙子,脚裸和胳膊都露在外面,头发半扎起来,尾部竟然也是红色的,这女子头上的装饰也非常新奇,在太阳下闪着光。
领头的汉子晃着酒葫芦,涎笑道:"小娘子从哪儿来的?这衣裳绣的怪模怪样,莫不是西边来的番邦货?"
少女后背紧贴着斑驳的砖墙,绯红裙裾上金线绣的火焰纹在风中翻卷,她攥着腰间弯刀的手微微发抖,却仍扬起下巴:"放开!你们,这些野蛮的古人!”
龙啸云瞳孔骤缩。
好啊,光天化日竟然还能调戏妇女!
银枪"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惊得泼皮们齐齐回头。
他大步上前时,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晃,倒真有几分画本里大侠的风范:"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哪来的毛头小子!"汉子啐了口吐沫,拔出腰间短刀便扑上来。龙啸云旋身避开,枪杆横扫,正击中对方手腕。
短刀脱手飞出,汉子惨叫着跌坐在地。其余泼皮见状,吆喝着一拥而上。
陈文定紧张地攥紧拳头,本想出手,却见好友枪尖轻点,如游鱼般穿梭在人群中。银枪扫过之处,泼皮们抱头鼠窜,哀号声此起彼伏。
"啊啊啊!血,好多血!"少女的声音突然响起。龙啸云愣了一下,一个男人抓住机会偷袭龙啸云。
千钧一发之际,银光闪过。
龙啸云旋身抖出枪花,砖头像被无形的手劈开,碎成粉末。汉子惊恐地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裤腿瞬间洇出深色水渍。
"滚!"龙啸云银枪直指地面,青石砖上赫然刺出寸许深的枪洞。
泼皮们连滚带爬地逃窜,扬起的尘土中。
少女这个时候才哭出声来,龙啸云和陈文定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时候少女开口:“恩公,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来日我发达了定然回报恩公!”
龙啸云有些不好意思,陈文定却先开口:“龙啸云,我家公子叫龙啸云!”
那少女听到这话震惊的看着龙啸云,连瞳孔都震颤了几下:“龙啸云?!”
“正是在下。”龙啸云不明所以,这少女怎么回事,为什么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会这么震惊,然而,这女子的下一句话更加让龙啸云摸不到头脑——
“你就是那个恶毒反派龙啸云?!”
龙啸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