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二十三年冬,乾清宫的铜鹤香炉飘出龙涎香,朱宜苏握着边疆战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李惟煦站在御案旁,玄色朝服上的金线绣着北斗纹,与朱宜苏明黄色龙袍上的海鸥纹形成微妙呼应——前者是摄政王兼水师提督,后者是刚亲政半年的年轻帝王。
“漠北狼骑已突破玉门关外三镇。”朱宜苏将战报拍在案上,目光扫过地图上的红色标记,“更棘手的是,户部尚书萧崇古克扣军饷的证据被烧,线索直指东宫内侍。”
李惟煦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的“沙门岛”,那里曾是两人的避难所,如今却是漕运总督的私兵据点:“萧崇古的背后是太后一系的旧党,他们想借漠北之乱,逼你启用外戚领兵。”他忽然轻笑,“但他们忘了,水师才是大盛的真正底牌。”
朱宜苏望着对方眼中的冷光,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玄武门之变那晚,也是这样的眼神让他在襁褓中感受到安全感。他取出袖中密信,信上是苏容与用隐血写的情报:“萧崇古与沙门岛守将私通,漕运的粮船里藏着铁矿——他们在私造兵器。”
“私造兵器,结交边将,意图谋反。”李惟煦的声音低沉,“宜苏,该收网了。”
深夜的星槎台密室,十二盏海鸥纹烛台照亮萧崇古的罪证卷轴。朱宜苏看着李惟煦用银簪挑开密道暗门,忽然注意到簪头的海鸥纹与自己腰间的玉佩纹路一致——那是先太子妃当年赐给心腹的信物。
“二十年前,皇兄就是在这里策划海禁改革。”李惟煦的指尖抚过墙上的水师布防图,“萧崇古当年举报先太子私通南洋,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通敌的事实。”他忽然转身,“宜苏,明日早朝,你只需按兵不动,我来做那个恶人。”
朱宜苏按住他的手腕,感受到对方脉搏的沉稳:“不,这次我与你并肩。若要担上诛杀老臣的罪名,那就一起担。”他取出母亲的金镯,与李惟煦的玉佩同时按在密道机关上,“就像当年你带我逃出沙门岛那样。”
早朝的金銮殿上,萧崇古的咳嗽声打破寂静。朱宜苏望着阶下老臣故作蹒跚的步伐,忽然想起苏容与的提醒:“萧崇古近日常去太医院,据说在服‘续命丹’。”
“启禀陛下,”萧崇古的奏疏在玉阶上展开,“漠北战事吃紧,老臣恳请启用太后母家的宋国公领兵——”
“萧爱卿似乎忘了,”李惟煦的声音如冰刃出鞘,“大盛律例规定,外戚不得掌兵。何况……”他挥袖甩出漕运私兵的账册,“爱卿私造兵器、克扣军饷的证据,本王已呈给陛下。”
殿内哗然。萧崇古的脸瞬间惨白,却仍强作镇定:“摄政王这是何意?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验验便知。”朱宜苏抬手,商扶砚捧着药碗,“萧大人近日服用的‘续命丹’,实则是三佛齐的‘牵机散’——此药需用漠北狼骑的狼毒草为引。”
萧崇古的瞳孔骤缩,后退半步时撞翻了烛台。朱宜苏看着对方发颤的指尖,忽然想起先太子手札里的“毒计”章节:“王叔曾说,最危险的敌人,往往藏在最不可能的地方。”
“陛下明鉴!”萧崇古突然跪地,“老臣都是为了太后!她说您年幼,需有外戚辅佐……”
“够了!”朱宜苏的拍案声震得横梁落灰,“太后早已移居沙门岛静养,何时命你行此谋逆之事?”他忽然望向李惟煦,“王叔,萧大人年事已高,就送他去沙门岛‘养老’吧,也好让太后训诫一二。”
李惟煦领命时,袖中滑落枚海鸥纹银哨——那是朱宜苏亲赐的“如朕亲临”信物。萧崇古望着银哨,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他也是用同样的手段诬陷先太子,却没想到当年的襁褓婴儿,竟成了他的掘墓人。
深夜的景仁宫,朱宜苏望着太后的懿旨残页,残页上“勿伤旧党”四字被朱砂圈红。李惟煦递来温热的参茶,指尖划过他眉心的川字纹:“萧崇古的党羽已清理七七八八,剩下的人,宜徐徐图之。”
“我不是担心党争。”朱宜苏望着案头的水师布防图,“漠北狼骑突然南下,与萧崇古通敌的时间太过巧合。你说,会不会有更可怕的势力在幕后操纵?”
李惟煦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百慕大”标记——那是先太子当年失踪的海域,如今被划为水师禁地。他忽然轻笑,将朱宜苏的金镯与自己的玉佩并置:“无论幕后是谁,只要你我同心,便是铜墙铁壁。”
朱宜苏望着交叠的玉佩与金镯,忽然想起沙门岛灯塔的“双璧”铭文。他握紧李惟煦的手,感受着对方掌心的薄茧——那是二十年来握剑护他的印记。殿外的雪扑打窗纸,却挡不住案头烛火的温暖,正如这朝堂之上的波谲云诡,终不敌两人交叠的心意。
潮水漫过沙门岛的礁石,萧崇古被押解上岛时,看见太后在双璧灯塔上远眺。她腕间的银镯与朱宜苏的金镯遥相辉映,竟让他想起先太子妃的临终遗言:“海鸥与北斗,终将照亮海天。”
而在京城的暗巷中,某间挂着“山海钱庄”幌子的密室里,神秘人撕毁萧崇古的密信,将灰烬撒向烛火。墙上的巨幅海图上,“百慕大”与“漠北”用红线相连,红线尽头的印章赫然是先太子的“海天印”。
“李惟煦,朱宜苏,”神秘人轻笑,“这场棋,才下了半场呢。”
永徽二十三年腊月初,军机处的铜炉烧得通红,朱宜苏盯着舆图上漠北狼骑的推进路线,指尖在“居延海”标记处反复摩挲。李惟煦斜倚着书架,随意翻看着《大盛边军志》,玄色氅衣下露出半截绣春刀刀柄——那是先帝亲赐的“见刀如见君”信物。
“萧崇古虽倒,但漠北战报显示,狼骑的粮草补给竟比往年多出三成。”朱宜苏忽然捏紧玉镇纸,“边镇粮仓早该见底了,除非……”
“除非有人借漕运私通敌国。”李惟煦的手指停在书中“沙门岛漕运”章节,“萧崇古的铁矿私运路线,或许不止用于造兵器。”他忽然起身,衣摆带起案上的密报,“苏容与的人在泉州港截获了三箱西域香料,开箱时熏死了三只玄甲卫的信鸽。”
朱宜苏的瞳孔骤缩:“西域‘迷魂香’,可致人心智混乱。若用在军中……”
“萧崇古不过是枚棋子。”李惟煦将香料匣子推至烛火旁,鎏金花纹在火焰中显露出狼头暗纹,“真正的棋手,想让大盛的水师与边军自相残杀。”他忽然握住朱宜苏的手腕,“宜苏,还记得先太子留下的‘海天印’吗?萧崇古密室的暗格中,我见过相同的狼头纹。”
深夜的东暖阁,朱宜苏对着铜镜卸下龙冠,金冠上的海鸥纹与李惟煦玉佩的北斗纹在镜中交叠。他摸着后颈新添的刀疤——那是三日前刺客留下的,刀锋距离颈动脉不过半寸。
“明日早朝,我要提拔寒门士子入中枢。”朱宜苏望着镜中李惟煦替他包扎的手,“旧党以为我会忙于清理萧崇古余孽,却不知我要借科举案重塑六部。”
“科举案?”李惟煦挑眉,“你是说,去年江南乡试的舞弊卷?”
“萧崇古的女婿是主考官。”朱宜苏转身时,龙袍下摆扫过满地密报,“那些舞弊的士子中,有三成来自边将家族。若能坐实他们与狼骑互通……”
“妙。”李惟煦忽然轻笑,“借科举案牵连边将,再以整顿军备之名收回兵权。宜苏,你这招‘围魏救赵’,比皇兄当年更狠辣。”
五更的梆子声响起时,两人在御花园分道扬镳。朱宜苏望着李惟煦消失在月洞门的背影,忽然想起儿时在沙门岛,每当风雪夜他害怕时,那人也是这样用背影为他挡住一切。
早朝的争吵声从太极殿传来时,朱宜苏正在批阅弹劾李惟煦的奏疏——短短三日,已有十七位言官弹劾摄政王“独断专行”。他握着朱笔的手顿在“结党营私”四字上,忽然想起李惟煦昨夜的话:“若想让旧党放松警惕,我必须做那个被千夫所指的靶子。”
“陛下!”新科状元周延儒闯殿,手中举着染血的舞弊证据,“江南乡试的录科名单里,竟有漠北狼骑可汗的侄儿!”
殿内瞬间死寂。朱宜苏望着周延儒颤抖的指尖,知道这是李惟煦暗中安排的“棋子”——周延儒的父亲曾是先太子的幕僚,三个月前被萧崇古诬陷下狱。
“周爱卿可知造谣的后果?”朱宜苏故意沉下脸。
“臣愿以全家性命担保!”周延儒跪地时,露出袖口的海鸥纹——那是李惟煦亲赐的“玄甲卫”暗记。
朱宜苏的目光扫过阶下旧党官员的脸色,看见吏部尚书王弘图的喉结剧烈滚动。那人是萧崇古的亲家,也是漠北边将的主要眼线。他忽然拍案:“着摄政王彻查此案,凡涉事者,不论官职高低,一律锁拿!”
散朝后,王弘图在偏殿被“请”入军机处。朱宜苏看着李惟煦用绣春刀挑开他的衣襟,露出里面的狼头金错带——与泉州港截获的香料匣子暗纹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