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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极简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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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牌坊中学后,白素珍整天昏睡,足不出户。她不搭理儿子,有什么话,只对方红梅讲,由方红梅转告王加根。

这样别别扭扭地过了几天,她又前往白沙铺。临走时告诉方红梅,她准备把马颖接来参加他们的婚礼,然后直接回保定。

送走白素珍,加根和红梅开始商量结婚的事情。拟了一份购物清单,计划周末去一趟武汉。

星期天,他们带上全部积蓄和预支的下个月工资,坐上南下去武汉的列车。在汉口火车站下车后,乘公交车直奔武汉商场。

两人兴致勃勃地楼上楼下转悠,寻找清单上列示的东西。转过几层楼之后,感觉特别沮丧。在他们看来,这里的东西实在是太贵了。以他们的财力,根本就买不齐想买的物品。

怎么办?两人站在商场门口,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有点沮丧。

“去中南商业大楼看看吧。”方红梅提议。

在湖北大学面授学习时,她逛过中南商业大楼。那里虽说不如武汉商场名气大,也是一个不错的卖场。

中南商业大楼在武昌中南路,与汉口隔着长江。因为担心堵车,他们选择去江汉关码头坐轮渡。在武昌中华路码头下船后,再转公交车前往中南路。到达中南商业大楼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

跑了大半天,一样东西也没买,人累得够呛,肚子也叽里咕噜直叫唤。他们找了家小餐馆,一人吃了一碗热干面,喝了免费的白开水。稍事休整,就精神抖擞地再出发。

中南商业大楼的东西不像武汉商场那么贵,比较适合他们这样的消费阶层。不过,方红梅对每一样东西精挑细选,确保物美价廉,让性价比发挥到极致。购物清单上的东西买齐后,两个人的腿都快跑断了。他们在商场的角落里找了块比较宽敞的空地,打开刚买的棕色皮箱,把衣物全部装进箱子。一人拎着一只皮箱,前往武昌火车站,准备打道回府。

武昌火车站环境比较差,站前广场坑坑洼洼,售票厅和候车室也相当破旧,给人一种乱糟糟的感觉。

途经花园最早的列车,晚上九点半才有,还得等两个多小时。

他们买好车票,就到附近的一家小餐馆,要了两盘炒米粉。填饱肚子后,慢悠悠地走进候车室。

长条木椅还有很多空位子,而很多旅客却站着或者蹲着。

这是怎么回事?待他们拎着皮箱走近长条木椅,才发现那些空着的位子实在是太脏了。纸屑、灰尘、果皮、瓜子壳、甘蔗渣、汽水瓶、易拉罐随处可见,各种颜色的液体从椅子上流向地面。

难怪那么多人宁愿站着或者蹲着,也不去坐椅子。

考虑到等车的时间太久,他们找了两个相对比较干净的座位,用卫生纸擦了好半天,才勉强坐下。加根让红梅靠在他的肩膀上,叫她打个盹,自己则睁大眼睛照看着东西。

忽然间,候车室大门口走进来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男人。

这人身穿破旧的黄棉袄和褪了色的蓝裤子,左脚穿的是球鞋,右脚却趿着塑料拖鞋。背着一个旧书包,左手拿着一顶草帽,右手拿着一个搪瓷碗。头发零乱,如喜鹊窝一般。脸上很脏,根本看不出年龄和长相。他径直走向长条木椅,把搪瓷碗、草帽和旧书包放在一边儿,就仰面朝天躺在椅子上。

人们这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穿内裤,唯一的蓝布裤子已经破得不成样子,裤管裂开几条缝。□□也撕开了,遮不住羞丑。一个急于进站的旅客把半个馒头丢在他身上。他马上坐起来,抓起馒头,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挪开,又闻了闻,扔在地上。从椅子上拿起草帽盖住大腿,又用手去抠身上的伤疤,抬起手臂搁在椅背上蹭痒。

这时来了几个小伙子,看见他敞开的□□,忍不住哈哈大笑。有的还捧着肚子,蹲下身子,乐得直不起腰来。

旁边的姑娘和媳妇们则羞得满脸通红,躲避瘟疫一样地走开。

流浪汉并不知道别人为什么发笑。看见一个旅客正在吃黄瓜,他站起身来向别人讨要。

吃瓜的旅客厌恶地把黄瓜扔在地上。

流浪汉弯腰捡起黄瓜,吃得津津有味,还洋洋得意地到处游荡。

“小方……嘿嘿嘿……”走过王加根和方红梅身边时,流浪汉突然自言自语,“小方……嘿嘿嘿……”

王加根和方红梅惊得目瞪口呆,仔细地瞅上瞅流浪汉。

天啊!这不是池松山吗?

两人感觉到头皮直发麻。

池松山却傻笑着离开了,回到他的领地,又躺在木椅子上,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看着疯疯癫癫的池松山,加根和红梅的心情都很沉重,再也没有一点儿睡意。

他们乘坐的绿皮火车晚点了。

在花园火车站下车时,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

天黑沉沉的,闪着雷电,眼看就要下雨。他们一人拎着一只皮箱,气喘吁吁地往家里赶。

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噼噼啪啪地下起了豆大的雨点。

前不挨村,后不着店。路上连一棵树都没有,找不到任何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很快,两人的衣服就全部湿透了,落汤鸡一般。为加快速度,他们把皮箱举过头顶,搁到肩上,一手拉着提手,一手扶着下部,大步流星地走着。

雨越下越大,还夹着冰雹,打在皮箱上叭叭作响。他们裸露的双手也感觉到了疼痛,加上寒冷,没一会儿就麻木了。走到通往邹肖村的机耕路上时,被雨水浸泡的路面满是粘性极强的泥巴,粘在他们的鞋上,让鞋底变得越来越厚,行走愈发困难。由于找不到干净的地方搁放皮箱,他们也不可能停下来清理鞋底上的泥巴,或者休息一下,只得咬紧牙关,艰难地继续前行……

人们常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王加根和方红梅周末的武汉之行够倒霉的了,第二天上班时,他们又遇到了一件烦心事。

下午突然通知全体教师开会。

在会上,张仲华郑重其事地通报:“上礼拜,我对老师们批改作业情况进行了抽查,发现有个别教师改作业相当马虎。”

几个语文教师紧张起来,睁大眼睛、竖起耳朵等待着下文。

张仲华继续说:“有位教师批改学生作文,三月三十一号这一天竟然改了三十本。速度真是惊人啊!大家想一想,就一天时间,还要备课呀、上课呀,总得干点儿其他事情吧。从时间上分析,我们就不难想到,:这个老师批改学生作文是很不认真的,工作作风和工作态度极不端正!”

听到这儿,有的语文教师从桌上拿起办公桌上的学生作文本,翻看批改日期,验证张仲华批评的是不是自己。

通常来讲,一个工作日批改三十本学生作文,的确有点儿困难。因为每篇作文改完之后,还得写评语,比较耗费时间。语文教师都有切身体会,要想达到这种速度,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全天放下其他事情,一心一意批改作文;再就是走马观花地一目十行,敷衍了事,随便写几句评语,批个日期。

大家都在一起工作,哪个教师批改作业认真,哪个教师批改作业马虎,大家心里都有数。

王加根把目光投向最有可能“一天改三十本作文”的黄老师,见黄老师在翻过作文本之后,表现出泰然自若、若无其事的样子。

显然,他不是张仲华批评的对象。就算他真的一天改了那么多作文,也不会实事求是地标注日期。他有可能把批改日期写成好几个不同的日子,绝对不会为领导检查留下把柄。

王加根突然产生了不祥的预感:张仲华说的会不会是方红梅?

马上,他又否定了这种猜测。他知道方红梅批改作文很认真,每一个病句和错别字都会改正过来,作文本里往往红彤彤一片。可心里还是没底,他把询问的眼光投向方红梅。

方红梅安静地坐在座位上,阴沉着脸,眼睛里燃烧着怒火。

听完张仲华含沙射影的批评,她突然站起身来,主动发言:“我想请教一下张主任,你知道三月三十一日是星期几吗?”

张仲华一时答不上来。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教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办公室墙面的挂历上。

方红梅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你既然记不清,那我就来告诉你吧。三月三十一日是星期天。星期天大家都在休息,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改了一整天的作文。这有错吗?我是考虑到四月中旬要出去面授,还要忙结婚的事情,就想加班把作文批改完。如果你认为改得不认真,可以指出批改中的错误。凭什么那么武断地下结论,一天改三十本作文就是对工作极端不负责任?”

张仲华脸涨得通红,被噎得哑口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嗫嚅道:“是星期天吗?星期天也改不了那么多吧……”

不少教师都埋下头,暗自发笑。

“张主任,你既是学校领导,又是长辈。总不至于我曾顶撞过你,你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的麻烦吧!一个大男人,不至于心胸那么狭窄,连一点儿肚量都没有吧!”方红梅乘胜追击。

张仲华恼羞成怒,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为避免冲突升级,丁胜安及时出面,转移了话题。

会场上紧张而又尴尬的气氛暂时得以化解。

散会后,王加根刚回到宿舍,体育老师程彩清突然跟了进来,邀请道:“走!去我宿舍,有重要事情商量。”

王加根疑惑地望了他一眼,问:“什么重要事情?”

“到我宿舍你就知道了。”程彩清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

加根于是带上房门,跟着程彩清走向学校最南边的那排校舍。

程彩清的宿舍里烟雾弥漫,好几个年轻教师都在里面。

见王加根进来,大家递烟的递烟,倒水的倒水,表现得非常热情。

接下来,就像商量好了似的,大家同仇敌忾,开始控诉张仲华的罪行。有的说他自私自利,什么好处都往自己怀里揽;有的说他妒贤嫉能,想方设法压制年轻人;有的说他品行不端,背地里调戏女学生……

赵乾坤说,他准备以全体青年教师的名义向学校领导提建议,从下学期开始,开展社会主义劳动竞赛。具体做法是:把学校教师分成四十岁以上和四十岁以下两个小组,每个小组负责同年级一个班的教学,平行班之间比着干。

“我们就是要让张仲华看看,到底是中老年教师厉害,还是青年教师厉害。”赵乾坤进一步强调了此举的意图,“凭什么先进模范每年都是肖玉荣那些人?青年教师总是靠边儿站?”

王加根觉得,建议虽然不错,但学校领导绝对不会采纳。

“采不采纳是他们的事情,提不提是我们的事情。”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王加根只好说,大家怎么弄,他都不反对。要签字他就签字,要表态他就表态,但具体工作他可能没时间参与。现在结婚的事情,自学考试的事情,家里的矛盾纠纷,已经让他焦头烂额。

大家对此表示理解,关心地询问他婚事筹办得怎么样。

王加根回答,家具已经在方湾打好了,恐怕来不及做油漆。

“来不及做油漆就不做,就这样拖到学校来。”

“可是红梅她爸妈又觉得,新房里没有新家具不像个样子。”

“没有做油漆的家具摆在新房里,通房白也不吉利呀!”

“就是。先把家具放在小方家里,等结婚之后,随便挑个日子再去拖回来。”

……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让王加根无所适从。

事实上,他对新房里有没有家具并不是特别在意,眼下最发愁的,是筹办婚宴的钱还没有着落。就算只请三桌酒席,买鱼买肉,买烟买酒,买糖果和各种蔬菜,怎么也得一百多块钱,但从武汉回来之后,已经身无分文了。本来,他是计划用白沙铺大舅送的礼金,以及牌坊中学教师交的份子钱筹办婚宴的。可现在的情况是,教师们八十多块钱的份子钱收得差不多,但白大货承诺的一百元礼金还没有到位。

下个月的工资已经提前预支,白素珍给的两百元钱用完了,王加根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万般无奈,他决定回王李村,看家里能否支援他一点。

再怎么说,王厚义是他父亲,他是王厚义唯一的儿子。对于儿子婚事,当父亲的总不至于完全不管吧!

坐在长途汽车上,王加根告诫自己:这次回家一定要控制情绪,好说好商量,不发脾气,不争不吵,不哭不闹。无论王厚义和胡月娥是什么态度,自己都要保持最大限度的克制。

他甚至想,尽可能表现得调皮一点儿,痞一点儿,儿子在父亲面前,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丢丑也是丢在家里。

在双峰管理区下车后,王加根满怀希望地上路了。

走到王李村口时,碰到了皮匠三婆。

皮匠三婆慌慌张张地告诉他:“疯子又来了。”

“疯子”指的是胡月娥的前夫。加根没太当一回事,继续往家里走。到自家茅房旁边时,看到他家大门口停放着一辆自行车。

一个身穿黄色军大衣、剃着平头的陌生男子坐在门口的石凳上,正在与屋里的人讲话。

加根猜测,那陌生男子可能就是“疯子”。

“疯子”说话有条有理,而且振振有词,情绪比较激动。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胡月娥跟他回家。

初次见到“疯子”的人,很难相信他有精神病。

加根拨开围观的人群,看见堂屋里坐着本家二爹、本家二婆、皮匠三爷和几个邻居。

王厚义则坐在大门口把守,双手不停地剥着花生米。

大家正一个劲地向“疯子”解释,说胡月娥不在家,带着两个小孩回娘家了,还有的说她去孝天城了。

看见王加根,大家不约而同地与他打招呼。

王厚义无动于衷,一如既往地剥花生米。

本家二婆轻声提醒厚义:“加根回来了,可能还没吃饭呢。”

“不管他!”厚义低声吼道,口气相当生硬。

加根不知该不该进屋,尴尬地站在那里,耐心地听了一会儿“疯子”的胡话,又拨开人群离开了。

他给胡太婆带回一盒蛋糕,准备给老人家送过去。另外,他想去村里的一位油漆工家里,咨询一下家具做油漆的事情。

等他再次返回时,围观的人已经散了。

门口停放的自行车也不见了,显然“疯子”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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