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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自惭形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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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湖北大学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钟。

王加根望着气派的学校大门,自惭形秽,几乎没有勇气进去。

“我不是这所学校的教师,也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连函授学员都不是,门卫会让我进去么?”他心里犯嘀咕。

事实上他多虑了。门卫对他非常热情,还不厌其烦地告诉他前往成人教育学院的路线。

到了成教学院,才听说函授学员住在学生宿舍。在学生宿舍楼,他碰到了好几个孝天师范的老同学。

大家见到他,知道他是来找方红梅的。笑他没出息,问他是不是在家里熬不住。还说,女学员住在附属小学,独门独院,进出都得登记。那里是男学员禁区,别人不会让他进去。

还是徐磊比较仗义,自告奋勇送他去附属小学,见到了方红梅。

恰好是吃午饭的钟点,三个人又一起去学生食堂。

这里的伙食还不错,能够单独点菜,有免费菜汤。不过,打饭同样必须排队,菜的价格也比较贵,一盘清炒茄子就要三角钱。

吃饭时,徐磊主动让开了,没有与他们夫妻俩坐在一起。

“你来了,我恐怕也没有时间陪你。”方红梅略带歉意地对老公说,“面授比中学生抓得还要紧。每天上午下午都有课,晚上还要自习两个钟头。辅导员天天检查督促,守在教室里记考勤。”

“没关系。我自己到处转转。”王加根丝毫也不介意,“下午我准备去趟《长江文学》编辑部,带了篇稿子,想让编辑看看。”

“你去吧!晚上还是回这儿来吃饭。睡觉嘛——”方红梅狡黠地一笑,“就去男学员那里挤一挤。”

王加根心有不甘地望了老婆一眼,还是认同了这种安排。

他又不能睡在女生宿舍,更不可能带老婆去外面的旅馆开房。

忍忍吧!反正过几天就要回家。

饭后两人都没有午睡,肩并肩,一起走向学校操场。坐在树荫下的石凳子上,方红梅这才告诉王加根,她两个月没来例假,估计是怀孕了。

听到这儿,王加根并没有显得特别激动,而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啦?你不高兴?”方红梅好奇地问。

“怎么会?我当然高兴!”王加根马上回答,紧接着又皱起了眉头,“我是担心你怀孕的时候我刚出院。打了那么多针,吃了那么多药,病又没有完全好,药物会不会对胎儿产生不良影响?”

“应该不会吧!哪有那么巧?”方红梅带着侥幸的心理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

“但愿没什么事!菩萨保佑我们生个健康聪明的宝宝。”王加根附和着,但心里的石头并没有真正落地。

眼看下午上课的时间快到了,方红梅起身走向教学楼。

王加根准备去《长江文学》编辑部。行李都放在附属小学了,他轻装上阵,手里只拿着牛皮纸信封,信封里装着他的小说手稿。

这个牛皮纸信封,也上他的“杰作”呢!

因为经常向编辑部投稿,对信封的需求量比较大,而且必须是纸质好、比较大的特制信封。特制信封不仅价格贵,邮局还时常没卖的。王加根每次收到编辑部的退稿的,就注意“废物利用”。

拆信时,他用小刀子沿封口慢慢地撬,尽可能保证信封完好无损。抽出里面的信件后,继续用小刀子撬粘贴的地方,恢复信封原貌。翻过面来,再重新粘上,就有了一个可以重新利用的信封。

从改装信封中受到启发,他又开始自制信封。

逢到学校买课本和参考书籍时,他就会把包装用的牛皮纸收集起来,裁去破损部分,裁成长方块,做成大小不一的信封。后来原材料又扩充到年画、挂历等物件上。只要有一面是空白的纸张,都能为他所用。这种“变废为宝”的创造性劳动,还让他拥有小小的成就感。

对于一个文学爱好者来说,最大的愿望就是发表作品。而掌握作品生杀大权的则是编辑。编辑就是他们心目中的神啊!

王加根怀着一颗虔诚的敬畏之心,前往《长江文学》杂志编辑部。他记得编辑部地址,但问起“东亭二路特一号”,却很少有人知道。他于是就直接报《长江文学》编辑部,可询问了好几个人,别人还是直摇头。

这么一家有名气的杂志编辑部,怎么会没有人知道呢?

《长江文学》杂志社与省文联在一起。再次遇到行人时,他就问省文联怎么走。别人还是一问三不知,抱歉地对着他摇摇头。

按说省文联级别也不低呀!这么高规格的单位,大家怎么还是不知道呢?王加根百思不得其解。

花了一个多小时,走得腿都发软了,他才在一片绿树丛林中看到一栋新建的办公楼,门口挂着省文联的招牌。

这里远离闹市,位置偏僻,坐落于荒山野岭。

文联是作家诗人云集之地,都是写东西的人,当然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王加根在心里这样解释。

省文联门房兼做小卖部。天气炎热,喉咙早已干得冒烟了。他买了一瓶汽水,咕嘟咕嘟喝完之后,才向卖东西的小姑娘打听《长江文学》杂志编辑部。

“在文联三楼。门上有字的。”小姑娘干净利落地回答。

王加根道过谢,用手抹了抹额头和脸上的汗水,屏住呼吸,如同朝觐一般,开始前往他心中的“耶路撒冷”。到达三楼时,他的心脏怦怦直跳。

“请问,哪一位是小说编辑?”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他用颤抖的声音问。

“你找周编辑吗?来来来,你跟我来。”

老先生把他带到三楼最里面的一个房间。

房门开着。里面摆着四张桌子四把椅子,但只坐着三个人。有一个座位是空着的,而空座位的主人,恰好是小说编辑。

老先生问在座的三位:“周编辑去哪儿了?”

大家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老先生于是招呼王加根坐,又急急忙忙地去其他办公室寻找。问遍了三楼所有的办公室,大家都不知道周编辑的去向。

老先生返回时有点儿生气,自言自语道:“小周太不像话了!上班总是不守摊子,离开又不打个招呼。”

大家还是默不作声,大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味。

老先生转而问王加根:“你找周编辑有什么事?要不先留个电话,或者写个通讯地址?”

王加根于是从牛皮信封里抽出小说手稿,递交给老先生,诚惶诚恐地解释:“时间太仓促,还没来得及用稿纸誊抄。”

老先生接过小说手稿翻了翻,又退还给了王加根。

他非常严肃地强调,交给编辑的稿件,最好还是用方格稿纸誊抄,方便统计字数。这是投稿的基本要求。接着,老先生又问王加根是哪儿人,做什么工作,从事写作几年了,发表了哪些作品。显然是为了缓和气氛,无话找话地闲聊。

王加根一五一十地回答。

聊了十来分钟,周编辑还是没回,王加根只好起身告辞。

返回湖北大学的路上,他怏怏不快,情绪异常低落,与刚才来时判若两人。

这就是省文联?这就是编辑部?那本印制精美的《长江文学》杂志,就是出自这个地方?这里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圣地?这些就是我向往已久、孜孜以求的生活?

这里的办公楼是新做的,家具却非常陈旧。桌子和靠背椅的油漆都已脱落,周编辑的那把椅子坐着还有些晃动。铁皮柜锈迹斑斑,不知道是哪一年的古董。那么窄小的一间办公室,居然摆着那么多的家具,容纳四个人办公,显得拥挤不堪。再加上举止卑微的老先生、冷若冰霜的编辑,工作氛围毫无生气,令人压抑……

回想起刚才寻找省文联时,向别人打听,别人都不知道在哪儿,好像根本就没有这个单位!要是他向别人打听武汉卷烟厂、黄鹤楼酒厂、武汉手表厂、武汉商场、中南商业大楼、武汉中心百货商场这些工商企业,情况肯定不一样。难怪汤正源谈起“文联”“作协”这些机构时,总是不屑一顾,说这些单位无权无势,没钱没地位。

这次不愉快的造访,让王加根大失所望,开始重新思考自己的未来和前途。说实话,他不愿意一生当教书匠。虽然教师是崇高的职业,但每天备课、上课、改作业的日子,单调乏味,不合他的心意。这样默默无闻地终其一生,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他的这种想法,可能会遭到一些正人君子的抨击,骂他没有牺牲奉献精神,没有爱岗敬业的好品质。但我们认为,因为潜质不一样,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梦想。只要不违法乱纪,不危害社会和他人,追求更加美好的生活,都是值得称道的。

这些年,王加根一直在做“作家梦”,幻想着通过努力加入作家协会,争取调到文联、文化馆,甚至是乡镇文化站工作。他没有想到,连神圣的《长江文学》杂志编辑部,都是如此惨不忍睹。神像轰然倒塌,他感到万分失落和痛苦。既郁闷,又迷茫,就像一艘在大海里航行的船,找不到灯塔的指引,迷失了前进的方向。

不朝写作方面去发展,自己还能在哪些方面做出成绩呢?

当科学家肯定不现实。去兴办实业,成为企业家?或者去做生意,成为富豪老板?似乎都不可能。一个吃了上顿愁下顿、连温饱问题都没有解决的人,哪儿来的本钱?再说,他也没有这方面的潜质和天赋,更没有冒险的勇气。改行从政当个公务员?压根儿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他的性格和秉性也不适合在官场上混。

这样看来,自己简直一无是处!

一路走,一路信马由缰地胡思乱想,不知不觉来到了东湖风景区大门口。他瞄了一眼手表,三点四十。这个钟点儿回湖北大学,估计方红梅还没有下课。男女生宿舍都没人,自己去哪儿落脚呢?

干脆去东湖风景区转转!这样想着,他就从梨园入口进门,漫无目的地闲逛。看到不少行人背着游泳圈,他突然特别想游泳。

小时候,每逢夏天,他几乎天天泡在王李村的池塘里。奶奶总是吓得要死,挪动着小脚村前村后到处找,直到把他从池塘里拽起来,押回家里才放心。上师范学校之后,特别是参加工作之后,游泳的机会就很少了。今年夏天都快过完了,他还没有下过水呢!

如果能在东湖里游泳,肯定是非常惬意的事情。这些背的游泳圈的人,会从哪儿下水呢?王加根不好意思跟着别人,于是爬上行吟阁,登高远望。在视力所及的范围内,他终于看见了东湖里的畅游者,以及这些人下水的沙滩。他迅速从行吟阁上冲下来,一路小跑着奔向那片聚满了人的金色沙滩。

脱衣裤、脱鞋袜,捋下手表,塞进裤袋,然后把这一大堆衣物集中放在一起。他只穿着一条短裤头,欣喜若狂地跳进碧波荡漾的东湖。

浸泡在清凉的湖水中,随着波浪的起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当他手脚并用开始畅游的时候,那种久违的兴奋与快乐,几乎让他眩晕。真正有了“心旷神怡,宠辱偕忘”的感觉。太舒服了!远离湖岸,他竟然兴奋得嗷嗷乱叫,引得周周不少人莫名其妙地瞧他。

也不知在水里泡了多长时间,身上的皮肤和手指头都起皱了。他这才恋恋不舍离开湖水,走上沙滩。来到堆放衣物的地方,团起T恤衫,擦了擦前胸和后背,又把T恤衫展开套在身上。坐在沙滩上穿袜子、穿凉鞋。短裤头还在不停地滴水,他不打算穿长裤了。把裤子搭在手臂上,就开始往湖岸边儿走。

上岸之后,他想看看时间,伸手去裤袋里摸手表,却没有摸到。手表呢?他一下子慌神了,急急地把几个裤袋都翻开,还是没有找到手表。他于是沿着上岸的路线往回找,一直找到堆放衣物的地方,仍然一无所获。

手表极有可能是从他搭在手臂上的裤子口袋里滑落,被别人捡走了。他环顾左右,一脸困惑和无奈,心里非常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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