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丝特在隧道里奔跑着。
她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桃心剧院火灾的时候,她从二楼的窗户跳了下去,虽然落地的姿势很标准,是她小时候在马戏团里学过的,但还是隐隐作痛,似乎肩膀上的一根骨头移动到了不属于它的位置。
“你……别过来啊。”爱丝特被逼到了一个没有出口的小墙角。
“帮帮我……帮帮我……”面前这个怪物说道。
虽然它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需要帮助的样子,爱丝特还是把手里的短刀放下来,小心翼翼地靠近,说:“你好?你感觉不舒服吗?”
这个怪物有三条腿,还有一条腿无力地拖在后面,它长着一个漂亮女孩的脸,微笑着,好像正在聆听什么美丽的音乐。女孩的双手高举起来,好像正在旷野上张开双臂,准备飞翔。
她身下橘粉色的裙撑里有什么正在挣扎,不停地流血。而且,求救的声音好像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爱丝特尽管很希望能帮助这个怪物,还是把自己的短刀紧紧攥在手里。
“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爱丝特一边说,一边悄悄地往小巷子的另一边移动着,希望怪物没有注意到她。
脸上画着夸张腮红的女孩眨了眨眼睛,作为回应,但什么话也没说。反而是从裙子底下传出来声音:“她把我钉在这里了,我只有手脚能动。”
裙子底下传出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更奇怪的是,这个声音对爱丝特来说有一点熟悉的感觉。爱丝特想了一下,惊讶地盯着那华丽的橘粉色裙撑:“德雷克牧师?你怎么在这里……不,你怎么在那里面?”
裙撑上是一片又一片连续的花纹,都是精致的手工缝制的绣花,栩栩如生,非常逼真。庞大的裙摆底下又摇晃挣扎了起来,德雷克牧师听到熟悉的人类声音非常激动,但依然没能摆脱雕像女孩的控制。
他原本以为这个女孩是一个尸体,但是他想错了,女孩还活着,只是不能说话,也不能改变脸上持续微笑的表情而已。她唯一能做的面部表情是眨一眨眼睛。
飞翔女孩身上的肌肉也是被固定好的,就像木偶一样,她的四肢里穿进了牢固的铁线,只要一动就会带来钻心的疼痛。
她原本是被长长的铁钉固定在桌子背面的。但她也可以钉住别人。
看见德雷克牧师在底下的水池子里挣扎,她把自己从桌子底下拔出来,砸在牧师头上,又把四肢的钉子穿进牧师的身体里。
现在,她只要轻轻动一下,德雷克牧师就会遭受剧烈的疼痛。
“救救我,”德雷克牧师哀求地说,“不管我以前对你做了什么,现在我真的很痛苦。我会忏悔的,你要帮帮我,好吗?”
爱丝特快被吓死了,根本听不清楚德雷克牧师带着哭腔的声音。她忍着自己肩膀上的剧痛,矮下身,从小巷子最狭窄的地方,微笑女孩身边蹭了过去。
女孩转过身,看着她。虽然知道那是德雷克牧师在地上改变方向,爱丝特还是感觉不寒而栗。“你别跟着我,我害怕。”爱丝特小声说。
女孩永远微笑的、有夸张腮红的脸上,眼睛又眨动了一下。
德雷克牧师感到一股从头到尾的凉意。女孩在他身上扎了四枚跟小臂一样长的钉子,她想往一个方向走时,就会移动另一边的钉子,让德雷克牧师知道。
女孩在驯化他,德雷克牧师终于意识到。
爱丝特赶紧逃跑,她顾不上自己肩膀的疼痛,把短刀举在身前:“你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你。”她说出杀这个字的时候其实还是有点战战兢兢,不像伊维特,她还是没有真的觉得自己会杀人。
“求求你,帮帮我……”
身后传来四肢着地的德雷克牧师的惨叫声,爱丝特赶紧向隧道的黑暗里跑去,祈求那个诡异的东西不会发现她。
“好啦,终于找到一间干净的房间了,呃,小温莎,别嫌弃了,是你自己要跟着来的。”维罗妮卡周到地缓和着气氛,仿佛这个黑暗潮湿的地牢房间,也是一个需要人展现社交才艺的宴会。
温莎皱着眉,双脚轻轻一跳,坐在一张木桌子上。木桌子马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吱呀的尖叫似乎在抗议,维罗妮卡哈哈大笑,说:“其他妹妹们还羡慕你身材纤细呢,我看你需要减重了。”
温莎用带着恨意的眼神瞪了姐姐一眼,被姐姐直接无视了。要不是为了保证维罗妮卡不会伤害伊维特,她才不会来这么诡异阴森的地方。
一只小老鼠顺着墙根窜过去,温莎被吓了一跳,从木桌子上摔了下来。伊维特伸手扶住了她,让她重新站稳。
那双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忧伤,让温莎感到十分内疚。毕竟是她的家族在审问伊维特·博福特,她的利益虽然不完全和家族一致,却忍不住对此感到负罪。
伊维特对比了一下自己全都沾满污泥的两只袖子,选择其中一只比较干净的,在木桌子上擦了擦。温莎意识到那是她以为自己要坐的地方。她原本已经不想坐了,但还是坐了上去。
维罗妮卡看到这一幕,不满地发出了啧啧的声音:“喂,可以了吧?她可是我们的犯人。”
“帮帮我!……”
三个人同时往漆黑一片的走廊上望去。黑暗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姐姐,他应该不会过来吧?两条不同的地道不是不能联通吗?”温莎紧张地问。
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维罗妮卡也紧张起来,小声地说话,担心被黑暗中发出声音的人听见:“不一定,他可能从另一边绕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