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间,一只温热的手悄然覆上了叶云樵的手。
那手掌宽厚有力,带着明显的温度和触感,指腹轻轻压在他的肌肤上,传递着一种无言的力量。
叶云樵的思绪被这一触唤回,怔了怔,略微侧过头,目光落在身旁的人身上。
秦知悯静静地站在那里,瘦削的脸庞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轮廓分明。他没有看叶云樵,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叶云樵的身旁,看着前方,任风吹过他的脸庞。
叶云樵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他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他的手微凉,甚至有些干燥,但对方的手却带着细腻的温热,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像是在用力驱散他心底的寒意。
理智告诉他,这样的举动未免过于亲密,他应该抽出手来,保持一如既往的距离。
但这一刻,叶云樵坦然承认,他贪图这份温暖。
所以他没有放开,甚至在一瞬间,他下意识地微微收紧了手指,回握住对方的掌心。
秦知悯的眉宇依然平静,只是嘴角似乎勾起了一点弧度,却依旧沉默着,没有说话。
叶云樵抬头再看那件刚出土的陶罐,里面的东西却已经随着晃动而消失不见。
仿佛那些埋藏在泥土之下的岁月,一直静止着,直到重见天日那一刻,才重新回归到时间的轨道。
然后被匆匆卷走,无影无踪。
“这就是时间沙漏现象。很多文物在隔绝不变的埋藏环境中会保存的完好,刚出土时,它们的状态几乎和千百年前一模一样。”徐辛树解释了一句,“不过一旦见世,就会因为保存环境的变化而迅速氧化消亡。”
叶云樵微微颔首,感叹了一句:“就像是专门来见一面。”
“这话说得有意思。”徐辛树笑道,“它们说不定也有想见到的人呢。”
风拂过几人的身影,将这句话带到耳畔又散去。徐辛树见考古现场人多,怕打扰其他人,挥了挥手道:
“走,咱们上去聊。”
秦知悯走在前面,他率先迈步向上跨去,动作干净利落。在他攀上边缘后,没有多余的言语,便伸手一把将叶云樵拉了上来。
叶云樵借力跃上边缘,脚步尚未站稳,秦知悯又立刻伸手扶住他的手臂,稳稳地护住了他。
动作熟稔自然,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一般,带着一种无言的默契。
两人之间自然流淌的气氛,让周遭的人狠狠吃了一把狗粮。
叶云樵反应过来,感受到气氛中的戏谑,有些不好意思,顺势准备去拉徐辛树一把。
“徐工,我拉你……”
徐辛树:“……”
不用!我自己可以!
他摆摆手,倔强地准备靠自己的力量爬上来。但一时没使上劲,脚下一滑,就在即将要踩空的时候,他连忙大呼:“童同小纪,速来救我狗命!”
引得周围几人同时伸手,七手八脚地将他拉了上来。
好不容易站稳后,徐辛树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马失前蹄,马失前蹄。”
众人忍俊不禁,叶云樵也低头轻笑,眼角的紧绷终于舒展开来。
“行了行了。”徐辛树清了清嗓子,手往兜里一插,强行转移话题,“目前能找到证明墓主人的身份的东西,是个好消息。“
说着,他摩挲了一下下巴,带着点疑惑:“不过……明景,这个名字我怎么没听过?”
“云樵,你知道明景这个人吗?”
叶云樵微微怔住,随即摇摇头,声音有些低:“应该,不太知道。”
他垂下眼,避开徐辛树的视线,心虚地轻轻揪着衣摆。
总不能说墓里躺着的人就是自己吧。
这时,秦知悯不动声色地开口,打断了短暂的沉默:“徐工,在M7墓里,还有发掘到别的东西吗?”
“别的东西。”徐辛树思索着,摇了摇头:“目前看来,没有特别明确的线索。M7墓的随葬品也以普通陶罐和农具为主,从墓的规格来看,倒是可以判断墓主人是一名官员,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更多特殊的物件。”
叶云樵点点头,也是正常。
但没想到的是,秦知悯却继续问道:“真的没有别的发现吗?”
徐辛树一愣,像是被这句话点醒了。
他眨了眨眼,忽然一拍脑袋,眼里闪过一抹亮色:“对了,倒是发现了一卷竹简!”
“竹简?”叶云樵和秦知悯几乎同时出声。
叶云樵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讶和困惑,而秦知悯的语气则显得平静许多:
“具体是什么内容?”
“竹简已经腐朽得很严重,现在已经送去修复了。”徐辛树抬手指了指远处的考古仓库,语气带着几分遗憾,“所以内容并不清楚,可能要等一段时间才能知道。不过就我个人经验来看,能留下有效信息的概率很低。”
“不过,”他说,“如果运气好,能有墓主人的身份线索也说不定。”
徐辛树的话音刚落,叶云樵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竹简?
他的墓里怎么会有竹简?
他记得自己死之前并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百姓们更不可能用竹简为他记载什么。
但更奇怪的不是竹简本身,而是秦知悯。
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男人。秦知悯依旧神色如常,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