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雁皱眉瞧着一脸痴笑的莫邪。师姐端着空杯,目光粘在舞姬身上,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就算化了浓妆,身形觉察不到吗?!小童盯着比一般女子高挑的背影摇头。就算身形察觉不出,声音总该能够分辨吧?!舞姬声音比一般女子低些,猫一般慵懒语调。
你和他明明处的更久,一点没怀疑吗?连我都发现了啊!赫连雁瞧着师姐红扑扑的脸在心中咆哮。下山做舞姬,比女人还妩媚的二师兄,没有性别意识,呆愣如石的三师姐,师父啊师父,我们师门到底都招了些什么牛鬼蛇神?
只有大师兄他能真心尊敬。赫连雁猛灌一杯沙棘汁,心中五味杂陈。
“舞姬娘子,不知该如何称呼?”莫邪挥手对自己扇风,红着脸问。
舞姬倾身,风情万种道:“郎君唤我媚儿就好。”
“噢噢噢。”莫邪向后倾身,脸红的更厉害了。
这么近距离看,她真的好美啊。莫邪望着那双碧瞳,心都要化在这汪春水里。虽说李励也是好相貌,但真堪得上人间绝色的,除了她二师兄,就只有眼前的媚儿娘子。
不知聘她舞一曲花费几何?李励许诺的酬劳还管不管用,莫邪脸烧烧的,漫无目的思绪飘远,好想一路都能看媚儿娘子跳舞啊。
这心思一直到宴席后都没散。
李励看着心酸又好笑,想他年少就成了阉人,就算有心成全却也无力。“她们已被太守留下,这两日你若想看随叫就是。”见少年晶亮的眼,李励轻轻拍了拍他后脑。
莫邪不知他为何忽然满眼悲悯,但能和媚儿娘子多处一处,她就很高兴!
“不赶路了吗?”她忽地想起正事。
“不急,三两日还耽搁得起。就算我们先到,也得等长生药送达凉州才可。”李励压低声音,“况且那姓宋商人的事,我总觉有异。”
“嗯?”莫邪不解。
“通常来说,喜畜美婢者多妻妾成群。”李励慢慢说,“但岐州刺史宇文盛光夫人早逝,没有续弦,府中连个照应女眷的女主人也没有,你说怪也不怪?”
“再者我印象里,他一向为官清廉,人品端方,不至于这些年就翻天覆地换了个人。我让筠卿去打听,你猜怎么着?”他冷笑一声,“那小妾是朱雀阁出来的人物。”
“朱雀阁?”莫邪不明白。
“细讲起来很麻烦,就是京里媚儿那样姑娘呆着的地方。”李励耳根发红,轻咳一声,“那小妾名唤云娘,在她之前还有叫梅儿和兰香的两人被太守赎出,但都不明不白失踪了。”
“失踪?”
“妓子一类的出身多轻浮孟浪,私奔倒也平常。”李励摇头,“但一个两个三个……未免太巧了些。”
“稍后我要去看看尸首。”李励看着她,“腌臜污秽,不大想带你同去。”
莫邪站直身子,“我是你的贴身护卫,岂有不去的道理?再者不过人尸,禽兽尸首我都看多了,刚席上不还见了个羊羔,剖开肚后——”
“好了别说了。”李励胃里一阵阵反涌,使劲摇头驱散这联想。“既如此那便同去,事先说好见了可别哭鼻子。”
哭什么啊?莫邪耸肩,剥皮宰羊之类,山上都是她的活计。
人和禽兽一样,都是一副躯体。死了就是具死躯,有什么好怕的?
在太守屋中磨了半天牙,李励推门而出。“走。”他言简意赅带着莫邪来到前院。刺史府前院即是办公之所,由一道中门连着他们刚吃席的后院。说是前院,其实是个规置完整的三进院落,东西厢房由回廊连接,还带着偏院和马厩。夜里中门一关,前后院便和两户隔墙人家无甚区别。
这大抵也是尸体存放在此的原因。于公于私,云娘停在这里都很合理。灯火通明,刺史因私回避,岐州别驾杨守正作为副官代刺史出面。此时杨守正正在院中和卢筠卿说话,见李励来,一齐低头行礼。
“不必多礼。”李励摆手,“本案通判官是你?”
“正是下官。”
“判官何在?”
杨守正顿了一下,“法曹参军事郑成化得了痢疾,已三日下不了床……”
李励眯了眯眼。本朝法度,判案由长官、通判官、判官、主典分工处理。长官岐州刺史宇文盛光本就与案件关联,通判官杨守正负责案件的详审和复核,而主判官郑成化却恰巧病了。
“主典何在?主簿录事呢?”
杨守正一愣:“流外官无品,依理不能面见贵人……”
“无妨,请他们来。”李励背着手踱至院中,“卷宗何在?”
“已于屋中备好。”杨守正上前亲自为李励掌灯,“夜深露重,不如明日——”
“就今夜。”李励打断他,“犯人何在?阅完卷宗后即刻来见。”